他身形高挑,面容清冷昳丽,一袭胜雪白衣被猎猎的冷风吹起,带着几分谪仙般的气度。
那样子不像位俗世的皇子,反倒更类道经中乘云御龙的仙人。
在施施看过去时,李鄢似乎感知到了她的目光,微微地抬起了头。
“囡囡,觉得冷吗?”他低声唤道。
施施愣了片刻,将鹤氅裹得更紧一些。
她想要说得很坚定,但声音却是颤抖的:“我没有事的,七叔……”
许凭站在施施的身前,也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执着火把,烦闷得想要将他的披风点着。
她愠怒地压低声音说道:“别挡着我。”
李越冷眼看向她:“那就过来让周郎官看看,皇叔可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疼,连鹤氅都是专门送来的。”
他的眉眼冰冷,腰间的长剑抽出半截,更泛着熠熠的寒光。
施施睁大眼睛,她有些莫名地想哭,袖中的手指攥得紧紧的,快把掌心攥出血来,才将眼泪逼了回去。
不能露出软弱的样子。
她眼眸低垂,被李越扣住手臂走向前。
“谢姑娘小侄是原封不动地给您带过来了。”李越一字一句地说道,“只盼皇叔能够遵守诺言。”
李鄢带的人并不多,至少和李越带的那支训练有素的亲卫军是没法比。
难怪李越敢如此大胆地行事。
李鄢没有理会他,只是轻声说道:“过来些,囡囡。”
他就像初见时那般朝她伸出手,如同玉石雕琢的指节修长,白皙到近乎透明。
施施刚想要上前半步,就被李越拦了下来。
他低低地冷笑一声:“皇叔,这人您已经见到了,就别再为难小侄了。”
“只要今夜事成,我保证立刻将人送到您的府上去。”李越摊开手说道,“对您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吧?”
山麓宁静,只有远处迭起的哀乐声回荡着,一重又一重的乐声,像是催命的灵符。
李鄢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管你父亲了吗?”
李越的脸上闪过一丝戾色,他肃声说道:“您与我父王亲如同胞兄弟,他在您那里,应当才是最安全的吧。”
“也是。”李鄢微微颔首,“孤杀谁都不会杀他。”
他唇边露出一抹淡笑,轻声说道:“毕竟当年是兄长毁了我的眼睛,若是让他轻易地死去,本王也会心有不甘。”
“您在说什么,皇叔?”李越脸上的面具裂开一道痕,“害了您的可是齐王,怎会是我父亲?”
李鄢的神情冷淡,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觉得他的储位是如何得来的?”
李越的脸色难看起来,先前太子与雍王联盟的基石便是对齐楚二王一致的恨意,他从未想过李鄢处心积虑,竟是为了报复他父王!
与此同时,火光在施施的眼中疯狂地跳动着。
冷风将她的乌发吹起,让她的面容美得泛起神圣感。
她趁李越愣神的刹那,直接抽出了他腰间所佩的长剑。
利剑出鞘的声响锐利冰冷,在握住剑的那一刻,她的血开始灼烧起来。
施施无法自抑地感到满足,就好像她手里的不是长剑,而是命运。
那一刻,不仅是李越愣在了原地,连李鄢也变了脸色,他冷声唤她:“施施——”
纷杂的思绪像水流般汇聚一池,余下的仅是最纯粹的恨意。
梦魇里的一幕幕在她的眼前不断地闪现着,继而化作一种惊人的力量凝聚在她的掌心。
李越的这把剑真是好剑,比王钊给她用的那个小木剑要好一百倍。
施施只来得及想这一件事。
滚烫的血液溅在她的脸上时,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反倒是重物落地的“骨碌”声唤醒了她的理智。
掉在地上的是什么?
施施还没想清,李越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便响了起来,长剑沉重,她横剑在前,手臂却在不断地颤抖。
李越像失去神智的行尸走肉般怒吼道:“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后方的侍卫刚想要上前,便被暗处的冷箭射穿心房。
施施脸色苍白,艰难地提剑,正当她感觉腕骨刺痛起来时,一双冰冷的手忽然覆了上来。
李鄢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怕,囡囡。”
然后他便握住她的手利落出剑,每一招每一式都稳得可怖,在洞穿李越肩头时,他的指骨微屈,不紧不慢地将长剑往下按,连指腹都没有丝毫颤意。
施施满脸泪水,看向他的眼睛。
那双色泽清浅到近乎妖异的眼眸,此刻煌煌如炽阳,皎皎如皓月。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五章
哀乐声与杀伐声和在一起, 嘈杂纷乱,但施施全部的注意都放在了手中的长剑上。
李越倒在地上,肩头被剑刃贯穿, 大片的鲜血流溢, 在月色下泛着吊诡的银光。
更可怖是他空洞洞的右肩,手臂被削掉后, 隐约能瞧见凸出的白骨。
曾经□□她命运的人,就这样狼狈地哀嚎起来。
施施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掌心黏腻,她自己都分不清是血还是汗。
李鄢抬手轻轻覆上她的眼睛, 柔声诱哄道:“别看, 囡囡,会做噩梦的。”
真正的杀夺已经开始了,连痛呼声尚未四起,冷箭就已使他们不能再发出声响, 太孙精心豢养的亲卫队在绝对的杀伐面前,没撑过三息的功夫就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