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神奇,她总是觉得她再也不会见到他的。
这个名字太遥远了,远得恍若隔世。
若不是有幼时的情谊,他们兴许连朋友都谈不上,这些年过去更不会生出什么旖旎的情思。
“哦。”施施点点头,越发觉得父亲莫名其妙。
她心中暗想,他不想要施廷嘉做女婿,施廷嘉还不一定看得上谢氏的门楣呢。
谢观昀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依然是冷冷淡淡的。
施施性子和柔温婉,很少会忤逆他,但也是有些脾气的。
“夜色已深,父亲若是无事的话,施施就先行告退了。”她垂眸行礼轻声说道。
谢观昀双腿交叠在一起,冷漠地颔首,倒也没有拦下她。
施施离开后才渐渐松出一口气,外间候着的侍从和女使也放下心来。
“夜间寒凉,这是二姑娘遣人送来的斗篷。”女使斟酌着说道。
“不用。”施施轻声说道。
她不着痕迹地避了过去,但那单薄瘦削的身躯还是叫人看着惊心。
她径直回了月照院,又沐浴了一回方才昏昏地睡过去。
绿绮看着施施睡熟后走到外间,她压低声音道:“施廷嘉回来了。”
青萝抬眸,讶异地掩住唇:“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她的眉头深深地颦蹙起来,难得显露出几分细腻的愁思:“坏了,国公定然是误会了。”
“谁知道呢?”绿绮揉了揉眉心,“姑娘这厢刚刚解决薛氏的事,他就急着跳出来……”
“倒也不能这样讲。”青萝挑了挑眉,“若是夫人还在,定不会舍得让姑娘与薛氏许下婚约,施家又什么不好?”
她一条一条地讲:“江南名流,家学出众,又不似那些大族有着诸多烦扰之事,再适合姑娘不过了。”
绿绮惆怅道:“你不明白,国公不是不喜施家,是不喜雍王。”
她看向施施的妆奁,坠着碎玉的金耳珰盛放在盒中,在暗夜中也泛着典雅的辉光。
“国公连施家都容不下。”绿绮艰涩地说道,“若是让他知晓姑娘和雍王私下里走得那样近,你猜猜他会如何?”
青萝脸色变幻,支吾地说道:“国公不会知道的。”
*
施施睡到快正午才慢慢地爬起来,云安郡主约她去上林苑跑马,她匆匆写过回信便开始收整起来。
昨日还有些丧气,睡一觉后立刻就恢复生机了。
她光着脚踩在厚厚的羊毛毯上,一件件地挑拣明日要穿的骑装。
她虽然柔弱,但是很会骑马,就是射艺有些不精。
选好衣衫后施施才慢悠悠地用午膳,外间的动静很大,连月照院这般清净的地方都能听见声响。
据说是晚上还要设宴,谢观昀回朝后,卫国公府都没有静下来过。
半年来安静闲适的生活是彻底要告一段落了,她用玉筷将鱼丸插起,愤愤地直接塞进嘴里,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痛快许多。
“姑娘小心。”绿绮用帕子擦了擦她的唇角。
施施有些不好意思,她泄了气,小口小口地喝甜羹。
暮色将至时府中再度热闹起来,她趴在窗边看烟霞流散,突然想起来她藏在地窖中的两坛酒,是那日外祖生辰时表姐赠予她的。
因那时谢观昀不在,她直接藏在了府里的窖中,还只喝过两回。
不仅没有登记造册,还被她专门放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近来府中夜夜设宴若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谢观昀应当不会管这些的,但他这几日心情着实不妙,她还是小心些好。
施施从榻上坐起,急急忙忙地换了衣裳。
她撑着灯笼,只带了一个年轻侍女在身旁。
远处已然传来丝竹的乐声,施施猜想晚宴已经开始,心中更加安然。
她熟稔地走到库房这边,小侍女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颇有些紧张:“姑娘,我们要去哪里呀?”
“要去取酒。”施施摸了摸腮帮,“是先前赵家的姐姐赠予我的。”
她躲在暗处,正要趁守门人交班时溜进去时,突然听到了下人的谈话声。
“听说了吗?国公爷在朝堂上动了大怒,今日做事都小心些。”一粗哑的男声突然响起。
另一人细声问道:“因为施家吗?”
“自然。”那人重重地叹了一声,“这雍王殿下真是厉害,据说他当时只字未发,反倒让咱家爷气得不轻。”
好像是父亲身边的侍从。
施施的睫羽轻颤,用手势让陪在她身旁的小侍女莫要慌张。
两人隐匿在晦暗处,小侍女的脸都吓得苍白,腿弯打着抖:“姑、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再等片刻。”她用气声说道。
“这位殿下当真是无情,谢氏再怎样说也做了他这些年的外家,若不是有老国公爷护佑,施家早就被灭了满门。”那尖细的声音压得极低。
施施的心一点一点地提起来。
什么意思?施家和七叔有什么关系?
她两三岁的时候,谢贵妃就已经作古。
父亲不喜他们接触宫中的事务,甚至连许多旧事也藏着掖着,不肯告诉他们。
施施也是在渐渐长大以后,才明白其中的缘由。
谢贵妃虽名出谢氏,实则是一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