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茗扇动蒲扇,风穿过烟雾缭绕的冰块,带来阵阵凉意。
等人都走了,聂晚昭闭眼翻了个身,歪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徐徐上升的烟雾,面色发愁地叹了口气:“怎么连一封信都没有呢?”
五皇子体弱再加上天气的原因,想来此行定是多走水路,她能谅解他在船上无处寄信,可这都过去两个月了,总不能半刻空闲都没有?就不能等船靠岸补给时寄一封来宽她的心么?
其实,寄不寄信并不打紧,她也不是非得计较这点小事,只是考虑到他们如今是夫妻,又是新婚,她不由得,想索求得更多些。
更别说他之前对自己的态度那般热络……
又如何让她不去对他抱有期望。
聂晚昭想起了那张疏离又淡漠的脸,咬了咬牙。
明明在某些事情上开窍得过分,却偏偏不注重这些夫妻之间最基本的本分,平白让人挂心。
绿茗暗暗摇摇头,咧着嘴笑着对聂晚昭道:“奴婢当主子在为何事忧心,原是为了姑爷。”
“你惯会取笑我。”聂晚昭秀眉微蹙,轻飘飘瞪了她一眼。
绿茗眉眼更弯,安抚道:“夫人不必太过忧思,姑爷还有半个多月就回来了。”
聂晚昭扭头,便看到外屋的丫鬟脚步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少夫人,宁安长公主来了,和侯爷正在后院凉亭里乘凉。”
“侯爷?乘凉?”
聂晚昭差点没反应过来,自打她嫁进府,宣阳侯就一直拿她这个儿媳当空气,她虽乐得自在却也有些不是滋味,因为她就从未在旁人府中见过这等相处方式的。
“夫人可要前去相陪?”
闻言,聂晚昭从贵妃榻上起身,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府里就她一个女主子,又是晚辈,于情于理都是要去看一看,跟宁安长公主行礼问安的。
想到这儿,聂晚昭吩咐了几人帮她更衣。
宣阳侯和宁安长公主所在的凉亭位置比较偏僻,从聂晚昭所在的院子正巧有一条小道可以绕过去,比从前面走要近得多,她便没有从大道上走,带着绿瑶和绿舒走了小道。
七拐八绕许久,终于见到了凉亭的一角,前方种了一大片翠竹,聂晚昭脚步刚往前迈了一步,可下一秒又收了回来,将身形都隐在竹后,转头将食指贴在唇边,对着身后的两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周围一片寂静,只剩下葱郁竹林旁的凉亭里传出的争执声。
“你怎的如此这般冷血,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居然不管不问,任由那些人敷衍办事。”宁安长公主许是气急了,说出来的话毫不客气,语调微微抬高,盛着滔天怒意。
见他不作声,宁安长公主平复了一会儿,又放软了嗓音,“阿黎他现今出了事,了无音讯,树倒猢狲散,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又怎会认真寻他?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们了啊。”
“如果连我们都不管他,谁又会去管呢?”
“要是他母亲还在世,肯定不会冷眼旁观的,你就看在她的面子上,派人找找阿黎吧,要是他出了事,我这个做姨母的,也不活了。”
说到最后,宁安长公主已经低泣出声。
聂晚昭眼前一黑,身子往后踉跄半步,被绿舒一把扶住,才勉强站稳,什么叫做了无音讯?沈黎安他出了什么事?
“不是我不想管,是我管不了。”或许是听到她提到了发妻,沈肆卓沉默许久,终于开了口,可是这句话却令宁安长公主和聂晚昭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呵,管不了?你一个当爹的管不了,谁又能管?罢了,就当我今日被猪油蒙了心,居然会来寻你,真是可笑。”宁安长公主嗤笑一声,摔盏而去。
凉亭中只剩下沈肆卓一人,他在原地坐了许久,方才起身离开。
“夫人,长公主他们说的是……真的吗?”绿瑶说话间声音都在抖,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男主子就是这座府邸的天,天塌了,他们做奴婢的,能落着好?
“闭嘴。”绿舒低声呵斥了一句,绿瑶连忙颤颤巍巍收了音,这个时候了,聂晚昭只会比她们更为担忧和害怕,她还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往人心口上戳。
想到这儿,绿瑶拿掌心抽了自己嘴巴两下,懊恼地垂下了脑袋。
聂晚昭一手扶着绿舒的胳膊,一手扶着身侧的绿竹,缓了好半响才稳住心神,咬紧下唇才拼命忍住眼眶的酸涩,可到底还是红了眼眶。
从宁安长公主的只言片语当中,不难听出沈黎安绝对是出了事,并且朝中无一人得知他的下落,搞不好,就连五皇子也都下落不明。
她只是一介内宅妇人,又不曾出门,竟是连这样天大的事情都被蒙在鼓里,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收到。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那便是陛下特意封锁了消息,不让大肆宣扬,只有零星一些人知道具体情况。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聂晚昭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推开绿舒的手往来时的方向跌跌撞撞跑去。
“夫人,慢些,当心脚下。”两人追在她身后,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能不近不远地小心护着。
可没走出多远,聂晚昭又回头道:“今日之事,你们只当作没听见。”
“是,奴婢保证烂在肚子里。”孰轻孰重,她们拎得清。
不多时,聂晚昭换了一身行头带着绿舒从小门出了府,直奔左卫上将军府,永宁侯府和将军府的后门挨在一起,她不敢将马车停得太近,怕被家里人瞧见,便停的稍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