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赵氏和宋长桂看过来的殷切目光,想到儿子将来科举还要花很多钱,宋华银就觉得不能这样屈服,他还得再争一争。
“可这些田是老大他自己愿意留给我养老的。”宋华银不满道,“怎么我儿子孝敬给我的东西,我这个当爹的还不能受用了?朝廷都说当儿子的要孝顺老子呢,族里却不许我儿子孝顺我?这……到哪里都说不通吧?”
宋华文差点儿被气笑了,“这些田到底是你家老大自己愿意孝敬你的,还是因为你分家却不肯过户田地,他的无奈之举?你自己心里竟没有数吗?”
宋华银十分不甘,看向宋长泽,“老大,你自己说。”
宋长泽忙出声道:“文大伯,确是我自己愿意将田地孝敬给我爹的,您别怪他。说来惭愧,爹娘养我一场,而我今后唯一能孝敬他们的,就只有我爹要分我的这些田了。”
“长泽啊,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宋华文道,“今天有我跟诸位族老在,断不会叫你爹偏心,什么都不给便将你分出去。”
“对对。”两位族老立即附和,“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我们给你做主。”
听完宋长泽卖惨,两位族老和宋华文的心现在又完全偏向了他。
其实之前不管是两位族老还是宋华文,都不是很在乎宋华银分家是否公道。只别像当年宋巧儿那样闹出来,弄得整个氏族没脸就行。只要大面儿上过得去,他们便不会过问。毕竟他们也有自己偏爱的儿孙,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也分肉多肉少呢。
如果宋长泽一直默默无闻也就算了。可现在不同了,他媳妇救了沈家少爷,这就是人情啊。要是哪天族里出了解决不了的大事,便可以用上这关系。若是继续放任宋华银偏心,再让宋长泽跟族里生出隔阂就不好了。所以他们必须站出来主持公道。
宋长泽继续表孝心:“文大伯,都说百善孝为先,为人子女,我必得孝顺爹娘。可我是个没本事的,回头还得厚着脸皮去求贵人借钱治病。病好后又要赚钱还债,以后每年的三节两寿,我怕是也没什么好东西能孝敬爹娘。倒是将这些田地留给爹娘,正好抵了我今后的孝敬,也省得我心生愧疚。”
宋长泽也就是话说得好听,他不觉得这些人能干看着他把应得的田产留给爹娘,自己却要出去借钱看病。如果他们真能忍心,那他……无话可说,只好将来跑远一些,再不同这些人有所牵扯。
好在事情并没有那么糟,就听二伯赞道,“好哇,长泽是个孝顺孩子,自己都这样艰难了,还不忘孝顺爹娘。如此,就更不能寒了孩子的心呐。”
“对。”四叔附和,“有我在,绝不容你爹偏心。”
又说宋华银,“华银,你是个有福的,儿子是真孝顺。你若只一味的偏心老二,可就寒了这个儿子的心了。难道你真不打算给长子留一点儿念想了吗?”
宋华银看着一门心思说要孝顺自己的长子,心中复杂难言。
当年,这个儿子的出生也曾令他欢喜过,并且寄予厚望。为此,他还特意花20文钱找村里的教书先生帮儿子取名。要不然,他儿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名字。
只是二儿子出生后,他便将全部精力都放到了这个会读书的儿子身上,完全忽略了长子。更是在长子腿断后听了赵氏的话,急慌慌的将他分出去,甚至连一亩田都不想给。
想到这里,宋华银叹了口气,终是他对不住长子。可他就是个普通庄户,能有什么办法呢?老二科举要用钱,就只能继续委屈老大了。但等老二考取功名做了官,他定会好好补偿老大。
宋华银心怀愧疚,想要说些关切安抚的话。却见长子同样看过来,目光不闪不避,嘴角勾起,面露嘲讽。
宋华银:“???”
宋华银怀疑自己看错了,忙揉了揉眼睛。再看时,他这儿子早已恢复如初,仍是满面愁苦悲色,仿佛刚刚只是幻觉。
一定是看错了,宋华银想,他这儿子一惯老实孝顺,怎么可能露出那样的表情?
宋华银调整心情,努力对长子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老大,我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你是个好……你……”
宋华银突然震惊的看着长子,他刚刚看得清楚,长子对他哪里有半分孺慕之情?那眼神分明冰寒刺骨,不带一丝感情,就如针尖般扎进他的心脏。
“爹你怎么了?”宋长泽变脸堪称神速,早掩去眸中情绪,换上了满脸关切。
宋华银只觉心口冰凉,长子嘴上说要孝顺他,其实已经被他伤透心了吧?可能对他这个爹,以及对这个家再无半分留恋。他说要搬到城里去住,还说将分家该得的田地都留给他养老,分明是想跟他撇清关系,再不认他。
宋华银突然陷入恐慌之中,不行!不能让长子跟他离心!他必须做些什么。
宋华文见他始终不说话,面上神色变幻莫测,不得不提醒他,“银兄弟,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