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庄头听说宋长泽要请全庄的人吃席, 看向他的眼神就有点儿像看冤大头, 哪个官爷得了庄子不说狠劲压榨这些佃农,他竟然还要自掏腰包。不过主家老爷愿意, 他当然不会反对,还随口奉承了几句,“老爷仁善, 小人先替庄里的人多谢老爷赐席了。”
想到自己瞒报了几户佃农,李庄头决定回头跟他们说一声,叫他们吃席的时候老实在家待着, 莫要出门, 以免被主家发现了。
宋长泽又开始说起席面来, “你先照三十桌准备吧, 找人杀三头猪,每桌都要有一只鸡和一条大鲤鱼。剩下蔬菜鸡蛋这些你看着颠倒着来, 记得要肉多菜少。花费多少你记下账,到时从给我的庄息里面扣除。”
李庄头忙点头应了,又问道:“老爷,这席面您打算安排在哪一天?”
宋长泽沉吟,然后道:“时间就定在后日中午吧,如此你也有时间准备。”
他本想定在明天中午,又觉得时间上有些赶,怕是来不及。梁帝赏的这个庄子有600多亩地外加两个小山头,还是挺大的。而佃农加上庄奴也有200多人,要准备三十桌的菜,工作量着实不小。
而且这会儿都下午了,而庄子里虽然能杀猪有猪肉,也有蔬菜鸡蛋等。但是除了这些,还得买油盐酱醋各种配料,甚至碟子和碗怕是也不够。另外酒也是一定要管够的,不喝到尽兴,那些人又怎么能趁着酒劲说李庄头这些年都做过什么事呢。
想到现在天气热,肉食不好放,宋长泽又吩咐道:“猪等清早再杀,以免时间久了放坏了。对了,你多找些人,是不是还要垒几个灶台,有些菜需得提前准备,不然忙不过来。”
李庄头忙点头应了,“老爷放心,小人定然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李庄头不怕麻烦,正好让新主家看看他的本事,如此才能放心让他继续管着庄子。
宋长泽便道:“你这就通知下去吧,不用招呼我,我等下随便看看。”
李庄头哪里敢叫宋长泽随便乱走,万一有人在他跟前乱说话怎么办?于是,他叫人通知下去,自己则亲自陪在宋长泽身边。
宋长泽见此也没反对,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他就在附近转了转,而在他经过的地方,时不时便能遇到年纪小的孩子在田边挖野菜。不同于现代的孩子,那些孩子几乎瘦得都要脱相了,只余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他。
宋长泽心下叹气,这里的孩子也太可怜了。他叫住几个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糖果分给他们。这还是宋映姝拿给他的,说是必要的时候可以用糖果从小孩子嘴里套话。
几个小孩儿不大敢拿,宋长泽便将糖果塞到他们手里,。又说他是庄子的新东家,后天中午他要请所有的人吃席,叫他们通知自家爹娘。
小孩子们一开始还有些怯怯的,听到有肉吃立即欢呼出声。他们中有的甚至没尝味肉味儿,但是不妨碍他们知道那是最美味的东西。
宋长泽漫无目的的走着,看到人就笑眯眯的打招呼,说要请他们吃席。
众人听了都很高兴,连连夸赞新主家大气。还有那胆子大的,说家里有老人瘫在炕上没办法来,能不能带些饭菜回去。宋长泽自然笑着应了。
李庄头有些搞不懂宋长泽要干什么,明明已经通知下去了,他偏又要亲自跟人说。不过没关系,只要自己盯紧了,宋长泽又不能天天在这儿待着,他一个官员总是要去上衙的。只需好好将他打发走,这庄子就还是他说了算。
宋长泽不知李庄头心中所想,仍旧按照自己的想法闲逛。只是走了一圈下来,他就发现这里的佃农个个面黄肌瘦、满面愁苦,仿佛能倒出一缸的苦水来,竟比五里庄的那些佃农看着还要凄惨。
如果说之前买五里庄时,那些佃农庄奴的日子勉强还能过得下去,并没有怎么被压榨的话,这里庄人的日子简直就像是泡在苦水里,看着都让人揪心。
宋长泽有些想不明白,按理说不应该啊,毕竟这可是京城附近天下脚下,竟没人管吗?又想到这是皇庄,梁帝又哪里会过问,他只会关心每年能收到多少租子而已。
宋长泽叹了口气,只下定决心尽早将庄子里的毒瘤拔除,早些让他们脱离苦海。
宋长泽也没了心情再继续闲逛,便回了主院。虽然已经叫李庄头通知了庄内的所有人,但宋长泽怕有遗漏,又叫伍拾等晚饭时佃农们都回了家,再带几个人沿村通知一遍。
宋长泽累了一天,吃过晚饭就早早睡了。
次日,宋长泽吃过朝食,便叫李庄头把近三年的账本都送来,他要查账。
李庄头并不惊慌,那些账目都是他专门找人做的,一般人肯定看不出问题。但他还是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拿了账本过来后就站在一边,紧紧盯着宋长泽。
宋长泽可不愿意被人盯着,将他打发走后,便开始翻看这些账本。这些账目明面上确实挑不出什么错来,所以宋长泽只是大略翻了翻,做到心里有数。等他找到真正的账本,就是李庄头倒霉的时候了。
宋长泽很快又发现这些账本里还夹着一些佃农打的欠条。有的因为家里人生病,不得不像东家借钱;或是一些红白喜事也要花钱,理由虽不同,却各有各的艰难。借得少的还能慢慢还,有些则因为越欠越多最后还不起不得不卖身为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