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在为杨暹说话。
杨暹承她的情,也不愿在这日子惹高龚民不愉快,道一句多谢,先退了场。
高龚民不是很高兴,“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饶蕾视线掠过他接近花白的头发,面不改色回答:“胡闹的不是你么?杨暹可不是你的学生,惹得他反感于我们没有好处。”
高龚民轻哼:“我这是在关心他,苓宜等了这小子这么多年,圈子里明眼的都看着,珠帘合璧,一段佳话,怎么到你眼里倒像瞧不上苓宜。”
寡言少语一向很支持他的后辈兼拍档一反常态的尖锐。
“杨暹但凡对她有一丝爱,用不着她等这么多年,他不爱的人就是以死相逼,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他能忍耐你一两次已是看重你,你以为他为什么到现在才疏远温苓宜?”
饶蕾无框眼镜后的吊长细眼像一潭古井,叫老头子瞬间醒了酒。
“19年我们在那姆戏剧节演出,杨暹代你去出席开幕式,那时他身边一直跟着个女孩,就是祁一桐。”
饶蕾到现在依然清晰的记得,她作为制作人坐在观众席里,她身旁的女孩从开场没多久就泪流满面,她不停地用手抹去泪水,以至于那双手在舞台光线的散射下熠熠发光。
饶蕾依靠在椅背里悄悄观察她,那不是一种观戏人的哭法,没有一个旁观者会有如此刻骨的悲痛。她没忍住,低声问了一句:“你在哭什么?”
女孩到这个时候依然不肯移开眼睛,盯着台上红衣舞者的身影,哭着哭着竟笑了出来,“没什么,就是太美了。”
“就是太美了。”她又呢喃,眼眶再次涌出泪水。
饶蕾自认是一个公正客观的人,但尽管如此她也始终不能忘怀那双泛着水光的双手。
“他们早就认识?”高龚民诧异,想起杨暹确实是为祁一桐说过情。
饶蕾摇摇头,杨暹不是来者不拒的人,他那时就将祁一桐带在身边,本身就意味着待她不一般。
“他们早就相爱。”
-
杨暹赶在零点前回到了家,祁一桐果然还没睡,窝在他床上看书,见他回来坐直了身子。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杨暹本来从不在意这些仪式感,但在车里想到和她一起走过零点迎接新年,他居然心口热热地,不自觉的开了快车。
可是这些他并未告诉祁一桐,只是摸摸她被暖气烘得温热的小脸,低声道:“提前结束了,放我们回家跨年。”
这种话也就只有祁一桐相信了,她从被子里爬到杨暹腿上,“真的?高老师这么有心?”
小身子也热乎乎的,杨暹微凉的手托着她的腰,感受到她传过来的体温,心中很是平和。
城市的各个中心都有零点倒数的活动,出来跨年的市民们纷纷挤上街头,成群结队聚在马路上,殷切地默念着商厦荧屏上的跃动的倒计时。
10,9,8,7……
房里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读书灯,杨暹拥着祁一桐坐在床边,身侧是挨着睡的两个毛团,看着窗外远处不断倒数的数字。
3,2……
空中已经有很多红火喜庆的气球在上升,在暗红色的夜幕里仿若一朵漂浮的云,又像振翅飞升的蝶群。
1。
零点的钟声响起。
杨暹低头,轻轻吻在祁一桐的脖后,柔声祝福:“新年快乐。”
第四十三章
宴会厅里众人在集体倒数, 尖叫和欢呼伴着香槟开塞的声音顺着紧闭的窗户传了出来。
胡棠靠着二楼庭院的花坛点了一支烟,星点火光在烟头一触即灭,她双唇抿着烟嘴, 颊边微陷, 两指架开细细的女士香烟,冷艳侧颜笼在烟雾里有迷乱之感。
李澜时就着今晚意外的眼福咽下杯中最后一口酒, 下了楼去。
彼时胡棠已经抽完了半只烟, 正准备找地方湮灭烟头,身侧突兀地递过来一只玻璃烟灰缸, 一同出现的是李澜时特有的上扬语调。
“在找这个吗?”
胡棠应激,侧身退了一步,看清他笑眯眯的脸蛋后额角轻跳, 有一种有火发不出来的憋屈。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喜欢突然出现吓人?”
李澜时歪歪头,笑意不改, “没有哦。”
胡棠咬牙切齿:“那我现在说了。”
李澜时还是一副心情很好没有烦恼的样子, 嗯嗯点头, 一看就知道完全没听进去。
胡棠拳头紧了又紧,脑中出现这张脸被自己砸开花的情形,叫你装傻!叫你开朗!但她不能真的这么做,这是杨暹的师弟,是承景医院的小公子,也是这个宴会真正的受益人。
所以她只能背过身去深吸一口气,说服自己不跟癞皮狗一般见识。
因为两人这一打岔, 香烟聚起细长一截烟灰, 很快烧到了烟尾,胡棠指节传来灼痛, 她轻嘶一声甩开香烟。
烟灰破碎,烟嘴砸在地上,可她的指节还是被烫到了,辣辣的感觉停留在皮肤表层。
李澜时握住她手腕要拉过来查看,被她没好气地抽开了。
胡棠瞪了他一眼,自己检查了起来,目前只是红红的,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起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