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近过年,街上的气氛很浓厚,有的店家已经在橱窗里添上了红色的年味元素,祁一桐看着那些传统意味十足的装饰,不自觉地想到自己曾答应了今年要回家过年。
两个月前与父母的那番争吵,让这件事变得飘忽起来,尽管得不到理解,到底是至亲,如果可以,她亦不愿与他们有争吵、有隔阂。
如果可以,她也想开开心心地告诉他们她实现了四年前的愿望,从事了自己想要做的事业,爱到了自己想要爱的人。
只是这样,祁骋和邬丽芬真的能理解吗?真的不会是又一次的争吵和失望的开始吗?
祁一桐的面孔印在车窗上,陷入了深思。
第四十五章
事实证明祁一桐的思考是多余了, 她今年不得不回去过年——临近年关,她的奶奶去世了。
前一晚接到邬丽芬的电话,第二天一早杨暹开车送她回苏市, 直接去的殡仪馆, 祁骋和邬丽芬在那里布置火花事宜。
苏市的殡仪馆建在南山,绿林成荫, 环境幽静。告别大厅里除了祁骋和邬丽芬, 还有第三个人。
妇女穿着黑色呢领羽绒服,盘着低垂发髻, 身材略微走样,水洗的眉目端庄大气,忙前忙后的指挥着工人往厅里摆花圈。
那是祁骋的前妻。
祁一桐把目光落在硕大的遗照上, 照片选的好,老太太慈眉善目,仿佛十分宽慰地看着这位前妻。
角落里祁骋一把泪一把涕的坐着, 邬丽芬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对着火花事宜。
老太太走得安详, 到了晚年也没什么病痛, 算得上是寿终正寝,也正是因为这么突然,祁骋显得更加悲痛,以至于大部分事宜都要交给妻子来处理。
她走过去站在一边等着,祁骋抬头看了她一眼,擦了擦眼泪没搭话,还是邬丽芬核对完事情, 问道:“开了几小时车?要休息吗?”
祁一桐摇摇头, “不用,朋友送我回来的。”
邬丽芬表示知道了, 母女俩面面相觑,都没在彼此眼里看到多少悲伤,比起那位眼眶通红亲历亲为的前妻,她们在这里像是两个外人。
或许是因为这一点,祁骋心里有所不满,没理两人,径直离开了,一直到一切布置完毕都没回来。
祁一桐顺着走廊看到邬丽芬站在后门口通风,走过去想叫她来着,越过她的肩看到外面屋檐下两个相拥的身影,准确来说是祁骋正靠着前妻的肩膀恸哭。
邬丽芬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祁一桐想了想,也没有惊动她,悄悄地回到了告别厅。
过了大约十分钟,邬丽芬独自回来了,神情平和地问祁一桐晚上想吃什么。
祁一桐抿着嘴角,“我今晚先不回来了,他明天参加完葬礼就要回沪市了,我陪他在外面住一晚。”
杨暹的父母过两天从国外飞回来,所以他不能在苏市久留,他们要分开过年了。
邬丽芬用了好一会儿来反应这个“他”是谁,诧异道:“送你回来的是那一位?你们……”
“嗯,在一起了。”
邬丽芬静了两秒,微笑起来,笑容里有一丝落寞,“挺好的,祝贺你。”
时至今日母女俩生疏得要说一句“祝贺你”,祁一桐心里有些酸涩,不知道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要不要晚上一起……”,邬丽芬开口想叫祁一桐带杨暹回来吃饭,余光瞄到满室的花圈才想起这时机不对,喃喃改口:“没什么,下次吧,那你怎么去酒店?”
祁一桐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在自己都还没跟祁骋解决好矛盾前,她并不想把杨暹往家里带,于是装作听不懂。
“他在外面等我。”
“行,那你们快回去歇着吧,他开了那么久的车,别叫人家再等了。”邬丽芬推了推祁一桐。
“我爸……”
邬丽芬脸色淡了,“你爸在忙,我会跟他说的,去吧。”
去酒店的路上祁一桐心情像蒙着一层霾,老太太的去世,她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再次被唤醒了对于这座城市,对于这个家的疲惫。
杨暹看在眼里,无声的覆住她的手。
祁一桐头靠着车窗,“如果可以,其实我希望你明天不要来参加葬礼。”
杨暹分出神来打量她的神色。
“是不是觉得我太绝情了?”
祁一桐笑了,感到盖住她手背的大手收紧。
杨暹眉心微敛,“你不想我去的话,我就不去。”
祁一桐深吸了一口气,“没事,来吧。”该她作为小辈做的她都做了,再多的虚情假意她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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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葬礼。
祁一桐一早自己打车回了老太太家,老的单位小区,留下的基本都是那一辈的老人,天还没亮就有上门吊唁的,两室一厅的老房子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
祁骋的前妻依旧来帮忙,老太太喜欢她,儿子与她离婚后便认她做干女儿,与一家三口一左一右跪在灵案两侧。
祁骋哭得哀痛,前妻亦然,惹得来吊唁的人也悲从中来,一屋子哭声滔滔,灵前香密布,散得屋顶都是灰蒙蒙的烟,叫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