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后花园离西苑甚远,离许青窈住的楠木楼也不算近,离东府又一衣带水,仆役往来众多,再怎么样,也不会在那处私约,可见此人扯谎。
看他说话颠三倒四,自打自脸,许青窈无意纠缠,忽然转向老族长,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老太公,这贼人是在何处逮到的?”
“正在那翻墙,被福禄儿给看见了。”福禄儿,就是老太爷的贴身小厮,方才去请许青窈过来的那一位。
许青窈笑起来,灿若舜华,“那就对了,老太太的长明阁里这两天丢了不少东西,想必是这贼人做的手脚,如今被逮了个正着,一时狗急跳墙,这才攀咬到我身上来。”
许青窈斜斜看那“奸夫”,眼底带笑,嘴里的话却说得又冷又硬,“报到官府里去,一顿板子,保准什么都招了。”
那人立即颤抖起来。
许青窈心中有了几许快意。
老族长隐约觉得气氛不对,事情朝着他难以控制的方向去了。
不对——这妇人是在拖延时间!
想到此处,微眯了眼,语气深沉,问道:“孙媳妇,俗话说‘捉奸捉双,捉贼拿赃’,你既说他是贼,有何证据?”
许青窈终于逮到了老家伙的错漏,立即阴阳道:“原来老太公也知道‘捉奸捉双’的道理,可别冤枉了孙媳……”
老族长脸色讪讪,“那是自然。”
许青窈接着道:“物证嘛,婆母那里自然是有。”
“半姑——”随着许青窈的呼唤,长明阁上下来一个人——一个只有半张脸的老太太,大家都被吓了一跳。
“这些都是长明阁近来的失物。”写满字的单据被呈上。
老太爷面色不虞,“人证呢?”
“人证,如今现成的就有一个。”
“在哪儿?”
“他!”
许青窈指向暗处的一墩土墙,见那墙头之上,有人形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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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另一头,薄老三连着三天在河边走,注定要湿了鞋。
像往常一样,此人预备进长明阁再顺手牵几只羊,没想到,甫一上墙,就被满园灯火晃了眼。
不远处人头攒动,忽然,随着一根细长的手指遥遥探过来,火把升起,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霎时汇聚过来。
曜目火光中,墙头上升起面如土色的一张脸。
薄贵傻了眼。
骑在墙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进退两难间,两条腿本能夹紧墙围,
“孽障,你来这儿干什么!这是你看热闹的地方?!”
薄贵挠头,看看天,又看看地,又看看他们,手足无措,半晌,含混道:“我……我看星星。”
众人闻言,都抬起头来,只见夜空黑如砚台,哪里有半个星子,一时都有些憋笑。
“看什么星星,赶快给我滚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薄贵得了令,正要逃之夭夭,被许青窈事先安排在墙外的人逮了个正着,五花大绑押了进来。
许青窈站出来,笑眯眯地指着薄贵道:“老太公,这位就是我说的人证。”
老族长急了,“刘虎的事和薄贵有什么关系!”
许青窈笑了,听听,好一个“刘虎”,这就是他们给她安排的奸夫——名字难听也就算了,长得还那么难看。
也忒欺负人了!
“薄贵,你自己说,老太太房里那几件前朝古物的陪嫁,到哪儿去了?”
许青窈皮笑肉不笑,薄贵不敢直视她,当然也不敢直视另一面虎视眈眈的老族长,只好躲闪着有气无力地答:“是这个人偷走的。”
许青窈还不放过他,咄咄逼人地追问:“哪个人?”
薄贵把头埋进胸前,颤抖的手指,指向那个被捏造出来的“奸夫”——
“就他!”
“你亲眼看见的?”老族长脱口而出,他知道,眼前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控制,接下来将是溃不成军的惨败。
不过,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把自己亲侄子给搭进去。毕竟他没有子嗣,薄贵是他一手带大。
“我这几天在街上喝酒到深夜,连着三天见这家伙翻墙进去,偷老太太的宝贝出来。”薄贵下了狠心,从稀里糊涂的状况中回转过来,打算彻底将眼前这只替罪羊的黑锅坐实。
“原来如此——”老族长隐约明白了什么,脸色已经难看得不像话,还是强撑着点头。
那刘虎眼看形势对自己不利,本想捞一笔钱,现如今竟然从“奸夫”变成了“盗贼”,要背黑锅下大狱,死活不干了。
这才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最后一个杀手锏,正好拉薄家下水,只要一口咬定那些东西都是这女人给他的,自己就会洗去嫌疑。
“看看这是何物!”空中扬起一道艳红的锦绣织物。
——竟然是一只鸳鸯戏水的红肚兜!
哗然巨变,随后是鸦雀无声。
“那些东西,不都是窈娘你给我的吗,说是当了好作你我私奔的盘缠,怎么如今倒成我偷的了?”
老族长听至此,勃然作色,“事到如今,许氏,你还有何话说!来人,将这贱|妇拉下去,即刻填井!”
众人都有些吃惊,谁不知道这薄府后花园里就有一口深井,看来老族长当真是对许氏动了杀意。
“谁敢!”许青窈厉色,“怎么就知道这一定是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