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后的女子闻言羞涩低笑：“郎君谬赞，奴家连楼中的青柳姊姊也比不得，如何能与长安城的娘子比。”
许竹然坐在徐姝旁边的桌案上，目光浅浅的从她手中的酒杯扫过, 眼底沉沉的酝酿了些情绪。
听女子提起青柳, 徐姝眉梢微动：“青柳娘子很出名吗？”
女子掩唇娇笑：“青柳姊姊每回唱曲时, 当日来春风楼里的郎君没有不到的。曾经甚至还有外地的郎君风尘仆仆赶来, 进楼第一句便是寻青柳姊姊。”
徐姝轻轻从嗓子里哼出一个音应和她, 珠帘后的这女子与青柳是竞争关系, 能得她如此夸赞, 看来这青柳的确不凡。
“徐郎君。”
声音沉缓，似带了威胁。
徐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许竹然的目光凝在她身上, 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角色。
她轻咳两声：“你们先行下去吧, 等青柳娘子唱曲前再来告知。”
席间的女子起身应诺, 退出门外。门将将关上，徐姝便凑到许竹然面前：“她们既将青柳说的这般神，那程元应当不会放过这个听她唱曲的机会。待会我们就在二楼上找到他后便施了隐身法跟上去。”
许竹然并未搭理她, 指腹摩挲着装酒的瓷杯，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她。
知他不喜, 徐姝白嫩的手指便拉住他的衣袖轻晃了下：“好不好？”
袖中的力道虽轻, 但却如春雨一般轻洒在他心上, 将压抑着的烦躁抚平。但为了让她长长教训，许竹然仍未看她，声音沉如寒凉的霜：“徐娘子主意这般大，说进这秦楼楚馆的烟花之地就进，说饮酒便饮酒，怎的这点小事也要与我商议。”
徐姝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何生气，视线看向自己刚刚喝过的瓷杯上，又飞速挪回来：“我只饮了一杯酒，且是无心饮的。”
当时她在心里琢磨那女子的话，手中端着酒杯，不自觉便抬起饮了几口。
许竹然终于舍得将眼神放在她身上，声音缓下来，轻柔的与她讲道理：“若是在别处，你想喝一些我不阻拦，但在这你便不能喝。”
烟花之地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关于男女□□上的助兴之物多如牛毛。甚至有些地方默认会在酒里加些助兴药物。这次若不和徐姝说清楚了，下次她还是会不长记性。
“哦。”徐姝态度良好，“先前是我没想到，的确有错。”
想来不久前许竹然唤她的那声“徐郎君”便是在提示她不要喝酒，进门前他好像也传音与自己说过，不过当时她完全沉浸在新奇中，没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意识到自己错了，徐姝也不娇纵，又捏着他的衣袖，人更靠过来些，“子衿，别生气了，好不好？”
烛火映照在眼底，眸光颤了颤，终究还是不舍得真生她的气，轻“嗯”了声。
徐姝还想同他说些什么，外面便传来扣门声。
“何事？”
门外之人恭敬回话：“下一曲便是青柳娘子了，郎君方才说到青柳娘子时来通告一声。”
“这么快？”徐姝有些惊讶，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朦胧的天光从竹篾纸透进来。
此时夜幕初上，徐姝与许竹然并肩跟在一个女婢身后向二楼布置的雅阁走去。下面已是一圈一圈的围满了人，台上的娘子咿咿呀呀的唱着曲，莲步轻移，似喜似嗔。甚至走至台边，悠悠的转一圈，将手中的帕子扔出去，挤在台前的人一拥而上去抢。
徐姝落座后便开始在下面的人中扫视，最后竟是在离台前最近的那一圈人中找到了程元。他也挤在人群中争抢那帕子，最后竟也被他争得。
程元身量中等，面貌说不上丑，但是透着股邪气，让人感觉不适。许是人多挤着热，他挽起袖子，胎记隐在小臂下随着动作时隐时现。
“我抢到了！我抢到了！”程元激动的冲着台上大喊，台上唱曲的娘子瞧了他一眼，他便像个木桩子不再言语，只紧紧盯着那娘子，眼中神色淫邪，似要用目光将她的衣衫剥落。
自修道后，她的视力较之前好了许多，哪怕此时在二楼坐着，也将程元的神色看的明白。徐姝还未蹙眉，便有一片衣袖垂落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按下许竹然的胳膊，手中握着衣袖，表情认真：“我看到程元了，就是刚刚那个抢得了帕子的人。”
“知道。”许竹然淡声道，看向台下的视线中淬了十足的寒意。
这春风楼虽说外观看上去还能入眼，但仍是开在镇子上，以诗曲为噱头，内里依然是些粗鄙不堪的玩意。
台下的娘子终于唱完了曲，退了下去。程元那着帕子似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选择停在原地，看模样是想接着听下去。
“那帕子，是有什么讲究吗？”她好奇地问垂立在一旁的下奴。
“这……”下奴有些顾忌的看了许竹然一眼，他们这些在脂粉堆里打滚的人最会看眼色，这位郎君貌似不像让问问题的这位小郎君沾染太多。
“说。”许竹然也没想瞒着她，让她知晓些腌臜事，说不定下次就长记性了。
下奴这才上前一小步，给徐姝解惑：“郎君不知，这扔帕子并不是唱曲的娘子随意为之，而是一种玩乐，在我们这有个俗名叫‘结缘帕’，最后争得了帕子的郎君便可与扔帕子的娘子春宵一度。若是最后争得帕子的不止一人，那便由几人共享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