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欣觉得他挺古怪,但家里不差钱,小孩子乐意多学点东西,是好的,便没多问。
后来,某一次晚饭时间,他竟主动请缨,要陪左枝一起,给阿琳娜创建的服装品牌,拍摄童装照。
“有冇搞錯?(有没有搞错)”顾嘉欣不淡定了,“你唔識擺pose,都唔中意影相,乖D,不好搞搞震啦。(你不会摆pose,又不喜欢拍照片,乖一点,不要添乱啦)”
“我就想试一下。”他说,“我当model纯免费,还给左阿姨省了一笔钱呢。”
顾嘉欣又说了他几句,宋延琛一一驳回去。
阿琳娜见他这么坚持,除了他偷偷把左枝带离半山别墅的事,做得过于离谱外,对他印象良好,总觉得他比同龄人要沉稳可靠得多,便应下了他的请求。
拍摄童装照那天,忙忙碌碌的。
身为超模,阿琳娜不仅穿搭审美在线,拍摄技术也不错。打小左枝便熟悉镜头,无需过多指导,就能达到摄影师的要求。
宋延琛从换衣服做造型开始,就觉得不舒坦。
然,一看她都快拍完一组单人照了,莫名地,他觉得自己也行。
摄影师要他们拍一组双人照,拍完后,给宋延琛拍单人的,左枝去换下一套衣服。
毕竟是童装照,两人没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
顶多肩挨着肩,背靠着背,或者牵牵小手。
可即便如此,他分明能感受到,与她交握时,自己手心的潮热。
他好像个提线木偶。
摄影师让他怎样就怎样,僵硬的,别扭的,越来越不像自己。
但要他说出自己原本是怎样,他又说不出来。
他年纪还太小,没定性,对过往的记忆也少。
一时半会儿,能想起来的部分,基本跟左枝有关。
这样正常吗?
合适吗?
以后也会这样吗?
他不知道。
稀里糊涂地拍摄完毕,他茫茫然地走回后台,陷入深沉的思考中。
以他现有的思维、经验和见解,其实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
所以他决定,等到以后再想。
想通后,大少爷舒一口气,拧开门把手,猛一抬头,眼帘扑入一抹白花花的背影——左枝正在助理的帮助下脱换衣服,全身上下仅一件浅色内裤。
助理错愕地抬眼看他,手里拿着一件T恤,准备给左枝套上。
左枝闻声回头,看着他发愣。
这是什么社死现场?
只一秒的时间,宋延琛或惊愕、或心虚、或窘迫的情绪甚至来不及表现在脸上,他果断把门关上。
无事发生般,面不改色地往另一间房走去。
可虚软的步伐,发烫的体温,红透的耳廓,无一不在出卖他。
晚上,顾嘉欣问他拍摄怎样。
宋延琛沉默不语。
顾嘉欣便去问左枝:“哥哥今天听不听话?拍的照片好不好看?”
他心脏咯噔一跳,快拿不稳吃饭用的筷子了。
一时间,不知道是转移话题比较妥当,还是该捂住左枝的嘴防止她告状,亦或者,他应该借口离开,找个地方躲起来?
惴惴不安的那几秒,左枝在津津有味地吃着蛋羹,半晌,才奶乎乎地说:
“听话,好看。”
闻言,宋延琛没敢松懈,心中绷着一根弦,在想她接下来还会说点什么。
“哦~是吗?”顾嘉欣揶揄地睨他一眼,又同阿琳娜说,“照片修好了,发我一份看看呗。”
“好啊。”阿琳娜应声。
几人继续吃饭,顾嘉欣突击宋延琛:“你今天怎么这么少话?”
“……”宋延琛不大想搭理她,“我平时话很多?”
顾嘉欣打量他两秒,给出中肯答案:“这段时间的确比以前多,十句里有六句不离左枝。”
莫名被点名,左枝狐疑地抬起脸。
冷不防跟她撞上视线,宋延琛别开眼,安静地吃饭。
好在左枝没捅破他不小心看到她身体的事。
宋延琛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像是被她忽视了。
心虚羞窘在某一刻,忽然变成了不被她在意的懊恼。
他心里不平衡了。
事实上,大少爷心里不平衡,脑子想不通的时候,多了去了。
诚然,大多时候,他是喜欢左枝的,总会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
可偶尔,在发觉她待他并不那么上心的时候,他忽然对她感到厌恶。
那种感觉不好受,心脏酸酸胀胀的,对什么都觉得厌烦,觉得没劲儿。
他垂头丧气,心烦意乱。
没有人教导他,该如何疏导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顾嘉欣曾说,要做一个情绪稳定的人。
书上也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可他的情绪一点都不稳定,伤春悲秋,忽喜忽忧。
因此,他开始刻意与左枝拉开距离。
报了越来越多兴趣班,三不五时外出旅行,看更多的书,行更远的路。
只是这种挣扎,总会在她一句“阿琛”或者“哥哥”里,化作虚无。
于是,他带她一起出游,把好吃好玩的送到她面前,他会给她讲故事书,哄她入睡,也会诱哄她唱歌给他听。
他是她的哥哥,是她的同住者,是她的竹马,也是她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