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那个女人绝对走的是水路。
此路前方直通长宁海,若她在码头上了船,要在茫茫大海中截住她就绝非易事。
这个念头刚涌上,赵春芳眼底燃起熊熊烈焰,更加死命挥了挥鞭子。
那马在烈日下急速狂奔,所到之处卷起无数沙尘。终于,隐隐的,前方可见人影攒动——
长宁海码头到了。
“船家,你要多少银两,我都可以,麻烦你快开船可以吗?”
作小厮打扮的少年,也就是乔楚,她央着眼前的老人。可对方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小哥,不是我不想赚钱,只是这船确实没修好,你不如等等其他人吧。”
乔楚四处张望,可这会儿正午,码头边上绑着的几艘船里并无人。一些船是出海未归,另一些则是去填饱肚子。
哪还找得到其他人?
乔楚自知一刻都不能等了。司徒礼随时会醒,还有赵春芳,那男人既已知道是司徒礼藏了她。司徒礼又没将她带回去,那赵春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绝对会派人来捉她的!
她要做的,就是得抢在赵春芳的人来之前出海。情急之下,乔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乞求对方:“船家我确实有很急很急的事,现在就得出海,我求求你帮帮我!”
船家见她说着说着就跪下,当下也慌了:“这、这你跪我也没办法啊,这船没修好,就是龙王爷来了也开不了。”
“我——”她还要再求,哪知身后传来马蹄声。
乔楚脸色煞然一片惨白。她转过头,就见烈日之下,为首的那匹马已经冲到码头长堤前,距离她不过数米之远。
骑马者扯住缰绳,那马仰天长啸,顿时吓得周围来往的一些人纷纷惊叫四散。
日光灼灼,马上男人双目如鹰隼般紧紧锁住她。俊美的面孔散发着摄人的寒意,乔楚不自觉后退数步,她的身体不自觉轻轻颤抖着。
感恩寺里那些夜,白色床帏内,肢体交缠,或许曾经也有轻怜蜜爱,但更多的是桎梏。
右脚踝,被银环圈住的部分仿佛隐隐发烫。
那是耻辱的印证。
“过来。”坐在马背的男人微抬下颌,伸出手,眉眼间压着薄怒,不容人拒绝和反抗。
乔楚握紧双手,轻摇着头,双脚再次往后退。
她身后是茫茫无际的长宁海。海风轻卷过她全身,瞬间卷走她头上的帽子,那顶帽子轻飘飘落在海面上。
“你站住。”赵春芳微眯起眼,重重喝道:“立刻给朕过来。”
回去?
乔楚再次摇头。
“我不过去。赵春芳,我不会过去的。”她喃喃道。
回去继续当他的禁脔,当他的玩物,然后在感恩寺这么过完这辈子吗?
她的脚离海面越来越近,赵春芳不自觉握紧缰绳,硬是压下所有焦急,冷声道:“朕知道,这次的事错不在你。是太后跟司徒飞虹设计,朕已经替你作主。你过来。”
见乔楚不为所动,他的声音染上几分急躁:“你过来,朕答应你,这次的事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乔楚只觉得这四个字尤为可笑,她愤然指向男人,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赵、春、芳。”
赵春芳微眯起眼。
“你以为,我当真稀罕你既往不咎吗!告诉你,我受够了!”
大宸宫初次相遇、同心殿外相救、慎王府醉酒赠箫……曾经,那个俊美冷漠、刚正不阿的慎王如她心中朗朗明月。再难过的日子,只要心里头怀揣着那轮明月,她都能熬下去。
可赵春芳亲手毁了一切,他告诉她,曾经的慎王不过是镜花水月——
她是他亲手挑中的棋子。
那份心动成了最讽刺的笑话!
她爱上赵春芳,可到头来,她不仅是他的棋子,还成了他的玩物!
“我告诉你,我不想跟你回去!我不想再像个妓/女一样,夜夜伺候你!”
“妓/女”二字刺痛赵春芳,他寒着声:“在朕心中,从来都没把你当成、当成……那样的女人。”
“呵,”乔楚痴痴笑道,“可你要我做的,不就是那些勾当吗?你没把我当成妓/女,那你把我当成什么?”
一时间,赵春芳喉头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果然。
乔楚感觉自己脸上一片冰凉,伸手抹了下,竟抹了满手湿意。
有什么好哭的呢?
她刚才就不应该问句话。说不定,在他心中,自己连最卑贱的妓/女都不如。
“赵春芳,你是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行。放过我吧。”
她伸手从盘起的发中抽出那根玉簪,对准自己的脸:“如果你只是喜欢我这张脸,我现在便可以毁了它。”
一直以来,她的容貌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灾难。若毁了这张脸,能换得自由,那她心甘情愿。
哪知,赵春芳却冷声道:“你可以毁了你的脸,但是,朕绝不允许你离开朕。”
乔楚握着玉簪的手僵住,就听到男人缓缓说下去:“你问朕把你当成什么?好,朕告诉你。”
“朕确实想过办法,要让你堂堂正正离开感恩寺,然后册封你为妃。”
“若非你与惠王……”旧事重提,赵春芳强压下那股异样情绪,双眸紧紧锁住那抹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