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早就纳你进宫,又何至于此?”
听到最后,乔楚由最初的错愕,渐渐觉得讽刺。
“何至于此……”她重复这四个字,忽而,她缓缓笑出声:“哈哈哈……何至于此……”
他拿她爹威胁她,饶是她献身,夜夜在感恩寺侍寝,当着菩萨的面,做出各种淫/乱不堪的事。甚至,他还要她在赵继芳面前……
这一切,在赵春芳的口中,俨然变成她自作自受?
想起自己遭受过的种种,乔楚视线渐渐被水雾模糊,“赵春芳,你知道遇见你之后,我最后悔做了什么事吗?”
赵春芳握住缰绳的手已因过度用力,手背青筋暴起。可他仍旧沉住气,只道:“你已经无路可走了,就算你不为自己,也要为你爹想。”
“我最后悔的就是……”
“乔楚!”赵春芳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终于忍不住破口喊道:“倘若你死了,朕必定要乔百阳下去陪葬。还有感恩寺,那些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最后悔的就是那天用那把九霄,吹了那首《君轻怜》。”
思君念君无处放,唯有盼得君轻怜。
他根本不懂,他不懂那首《君轻怜》的意思。
乔楚看着他,又像看到曾经的慎王,那个她真正心动过的男人。
她这辈子唯一的心动,换来的,却是如此不堪的结局。
着实可笑、可叹。
“我宁愿死,都不会跟你回去的。”
“不——”赵春芳脸色大变。
“乔楚!”
他喊着她的名字,眼前女人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要踩空,整个人就会跌入那片汪洋大海。
“永别了,赵春芳。”
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脚往后一踩,身子便失了重,如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往后跌下去。
与此同时,在身后众将士的惊呼中,坐在马上的皇帝奋身一跃,伸手便要抓住那抹跌落海面的身影——
所有事情的发生,都如迅雷不及掩耳般,事后想来,又觉得像在梦里发生似的。
赵春芳拼命想要抓住乔楚,可他的手在空中虚晃一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正如他的心,在这瞬间像被挖空一样,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剩。
他趴在堤岸旁,眼睁睁看着那抹身影就这么跌进海面。一个浪扑过来,卷走了一切。
乔楚,没了。
“皇上!”韩充带着众人冲过来,等冲到皇帝身后,他示意其余人别动,自己孤身上前。
烈日灼灼,长宁海被风拂着,青蓝的浪花波光粼粼,完全不似才吞噬了一条生命。
“皇上……”
他想说,这堤岸如此之高,据闻乔楚又不懂水性,这么摔下去……莫说找不到人,就算找得到,怕也……
已经香销玉殒。
可此刻,攀在堤岸边沿的手背上,青筋条条毕现。他能感觉,面前的皇帝像极一座极欲爆发的火山,随时随地要喷发出吞噬万物的烈焰。
谁也不敢碰他。
又一阵风吹过,霎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让在场众人无不低下头,心生哀戚。
传闻中令李氏亡国的祸水乔氏,终于死了。属于她的传奇,正式结束。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晋江独家。
正式进入夏日, 神都如同被架在火球上烤。即便太阳西斜,毒辣辣的余晖依旧霸道地炙烤大地。
御花园墙角处,太监小张子左右瞅着无人, 先是将手里东西放下, 然后伸手抹掉额头汗水, 嘴里念叨着:“这可真折腾,大热天,老叫人这么搬来搬去……”
话还未说完, 头上就被人重重敲了。小张子吃疼一声,正转过头想骂人, 结果撞见来人面孔, 当即就半软了腿,赶忙陪笑:“何、何公公!”
“不要命了是吧?”何公公冷眼一瞥, 小张子立马跪下求饶:“何公公, 小的就是、就是手麻了,所以想歇歇——绝对没有要偷懒!绝对没有!”
“哼。”何公公哼了声, 显然对于这些太监们的花花肠子, 他再清楚不过了。
“放机灵点,眼下皇上可就在御花园内。你偷懒事小,这嘴巴要是不拴紧些, 回头掉了脑袋,可就别说何公公没提醒你。”
小张子打了个哆嗦, 连连称是。
送走何公公后, 他又认命地搬起脚边的花盆。有些话不能嘴上, 但在心里说总行吧?
这皇上也太能折腾人了!大清早的, 先是叫人将御花园内的牡丹全都搬了, 过了晌午, 又下令说要全搬回来!
这搬来搬去的,到底为什么!
他自然不知,何公公带着人穿过游廊时,身后的人上前谄笑:“公公,还是您体恤下属。刚才那小张子如此嘴碎,幸好是您听见了,若是旁人,指不定还要被打上几大板子。”
何公公摆了摆手:“近来皇上心情不好,咱们做奴才的,不能为主子分忧就算,若还背后添堵,那可真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找死。”
“那是那是。”
二人下了游廊,远远便见石亭。何公公当即站直身子,理了理衣领袖口,抚平所有褶皱,然后才低头上前,进到亭中行礼。
“皇上。”
石亭周围,太监们正风风火火将早上搬出去的牡丹又搬了回来。不过这时季,花盆里剩的,也不过是些枝叶,早已不见姹紫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