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迟哑然,咽了口唾沫道:“咱们先去用膳吧!”
“我不饿。”阿霁摸了摸肚子道:“气都气饱了。”
崔迟无奈地啄了啄她的脸蛋,安抚道:“别生气了,我真的饿了。”
阿霁转过头,瞪着她道:“我一点儿魅力都没有?你看着我竟然还想吃饭?”
崔迟伏在她颈侧闷笑道:“那我总不能吃你吧?”
阿霁皱着脸,拿过梳子帮他梳头。
他的发丝极浓密,且乌亮顺滑,光可鉴人,阿霁忙活边感慨,又用方才之事调侃。
崔迟揉着跳动的额角,哑声道:“我真的好饿。”
“别催了,簪子给我!”阿霁将满把青丝拢在一起,腾出一只手道。
崔迟将摩挲到温热的玉簪递了过去。
阿霁边挽发边道:“你的确应该吃饭了。”说着贴在他耳边,语气促狭道:“捋出来那么多……可不得好好补补?”
崔迟哀叹道:“我以后要是有女儿,绝不交给你养。”
阿霁望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笑道:“你是在含沙射影,说我姑母教女无方咯?”
“不敢!”话音未落,人便已经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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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次亲热后,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阿霁在宫里养病的消息传出去后,时不时便有人来探访。
崔迟会陪她一起见客,席间虽不大言语,但柔情款款的样子还是羡煞旁人。
面对亲友们的恭维,阿霁面上平静,内心早就乐开了花。
她以为外边会传崔迟对公主一往情深,可万万没想到,外边传的却是公主将驸马视若珍宝爱逾性命,就连二姐李霖都跑进宫来找她印证。
“绝无此事,都是谣传。”阿霁听得一惊一乍,将李霖拉到内室,解开衣襟让她查看,“我这身子骨,要是挨一箭还不得射个对穿?你看看,哪有箭痕?”
李霖一脸犹疑,帮她掩好衣裳,皱眉道:“我多方打听,这话八成是从宫里传出去的,说你替那崔迟挡了一箭,差点一命呜呼。我原本也不信,可你那日在卢家为了他顶撞我,又好些日子躲在宫里不出来,就由不得人不乱想。”
阿霁却不知道崔迟顶撞过她,一时也不敢乱问,只得先澄清谣言:“我和他就是普通夫妻,什么爱的死去活来,都是外边瞎说。”
她绝口不提箭的事,只说是日头太晒,在园子玩的时候中暑晕倒,把母亲给吓坏了,许是因此惊扰到宫人,大家不明所以,开始以讹传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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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久违的薛妍入宫探望,她的异样装束令阿霁大吃一惊,这才得知她决意出家做女冠。
“什么时候的事?”她惊愕地问。
薛妍苦笑着道:“也没几天。”
阿霁挽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见她清瘦了不少,不过双十年华,身上却少了许多鲜活之气,像枯萎凋零的昙花,清幽沉寂,只留余香。
“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她心下怜惜,知道定然是李匡翼负了她,因为前几日,母亲遣人去周家纳彩,这门亲事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薛妍面泛哀苦,自嘲道:“我仗着比你年长,从前便不听你的,如今又岂会听你的?”
见阿霁一头雾水的样子,她的眼中不觉流露出愧疚之色,鞠了个躬,坦然道:“殿下,先前我有些地方愧对于您,一直想向您道歉,却始终张不开嘴,如今就当是告别吧!”
阿霁不欲让她难堪,到底还是没有追问她和李匡翼的始末,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却让向来心高气傲的薛妍心如针扎。
她躲开了阿霁的目光,又行了个礼道:“殿下多保重,我会为您祈福的。”
近年来洛阳贵女虽流行晚婚,但鲜少有延宕至桃李之年的,以前玩笑时催她,她只说再观望观望,不想最后竟走上了这一步。
她是真的堪破红尘,还是被迫放弃念想,谁也不知道。
阿霁是温柔富贵乡里长大的,在她看来,伴着青灯黄卷虚耗一生实在太可怕,薛妍本就沉静,若是去了那种地方,余生还有何意趣?
“阿妍,不去行吗?你留在我身边做女官,我照顾你一辈子。”她激动地握着薛妍的手道。
薛妍眼圈一红,略有些动容,忙吸了口气将泪意压了回去。
当初李匡翼追求她时,其实她也怀疑过他的动机,但在虚荣心的驱使下,她却宁可抱着侥幸心,认为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个。
很长时间里她都是矜持守礼的,他也从未逾矩,只默默关注着她,并暗中照应她的家人,甚至不惜受伤,只为了见她一面。
他是两京万千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俊逸潇洒,温文尔雅,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家世更是无人能及。面依华对这样一个深情款款,山盟海誓的男人,她很难不动心。
可一旦心动,她就输了阵仗。
他指使她做内应,去监视阿霁,甚至窃听她和女皇的对话,她实在拗不过便依了他。
可随着阿霁起疑并逐渐疏远她,她开始感到后怕,但仍陷在他精心编制的幻梦中,直到阿霁大婚那日她和赵鸣珂同车。
是她忍不住先提起李匡翼的,赵鸣珂爽朗率真,很容易便入了套,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些话如钝刀割肉般,她却还要佯作平静,像听着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