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他有些敷衍地伸出手道。
阿霁双手抱肩,拿下巴对着他,冷嗤道:“求我!”
崔迟一头雾水:“不是你要下来吗?”
阿霁又踢了他一脚,足尖不慎撞到胸甲,疼得她差点蹦出泪花。
崔迟见状,幸灾乐祸道:“报应!”
在榻上那般乖巧柔顺知情知趣,怎么到了外边就变得娇蛮无理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阿霁此刻意兴阑珊,调转马头道:“那我走了。”
“欸?”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崔迟倒有些失落起来,眼看她就要奔向般般和罗罗了,他突然福至心生,疾步追了过去,拉住她的缰绳仰头赔笑道:“我错了,我错了,下来走走吧,你身子刚好,骑马太久腰也受不了。”
阿霁按捺住惊喜,仰头望天道:“与你何干?”
“干系大了。”崔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突然开了窍,伸手将她一把抱起扛下了马背。
阿霁尖叫着,象征性地拍了他几下,落地时忽然勾住他脖颈,在他颊边重重亲了一口。
般般和罗罗相视而笑,将马系在垂杨里,过来收拢他们二人的坐骑。
“你……没生气?”崔迟摸了摸脸,诧异道。
阿霁笑嘻嘻道:“跟你这样的呆子在一起,要是天天生气早都气死了。”
崔迟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嘟囔道:“我有那么差劲?”
阿霁踮起脚,费力地帮他摘下头盔递给般般,抽出帕子给他擦鬓角的汗。
崔迟把头颈压地更低,心底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幸福。
执金吾冯希打马经过铜驼街,行至永宁寺附近时,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不觉放缓了马速。
同行的三公曹尚书虞斐然见状,转头问道:“怎么了?”
冯希抬起鞭梢,遥指着道边柳荫下一对情意绵绵的少年男女,笑道:“瞧瞧,咱们家公主又出来妨碍公务了。”
冯希之父冯源从龙有功,算是促成女主天下的第一人。
当年谢珺出任大将军时,他的心腹冯源为军司马,五军哗变之际,时任摄政公主的女皇带兵出城安抚,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冯源为了自保原地倒戈,奏请公主临朝主政,没想到一呼百应……
而虞斐然则是虞婴娘的亲侄子,二十多年前姑侄俩一起离开老家,虞婴娘进了公主府,而虞斐然则被送去雍王身边做了掾属。
因着故主之谊,虞斐然待阿霁向来亲厚,只不过他一心向着自家表弟,希望阿霁能如愿嫁给程云轩,可惜俩人有缘无分。如今看到她站在崔迟身畔小鸟依人的样子,不觉倍感唏嘘。
“真是旁若无人呐!”虞斐然想到程云轩至今杳无音信,心下便有些不忿,酸溜溜道:“我去棒打小鸳鸯。”
冯希忙扯他马缰,“今儿是七夕,还不许人家小夫妻街边叙话?”
两人正拉扯之际,那厢里阿霁却已经瞧见了,忙牵着崔迟奔了过来,抬手欢呼道:“冯叔叔、虞阿兄……”
虞斐然颇有些汗颜,跳下马背躬身相迎。
礼毕,除阿霁外三人都有些尴尬。
崔迟名义上是带人协助冯希的,可他自己竟跑开了,而冯希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景下邂逅。
虞斐然因崔迟娶了阿霁,心下一直不忿,看到他就满肚子气,总觉得他抢了表弟媳妇。
崔迟解释了两句便欲逃,被阿霁死死拖住了手臂,仰脸笑道:“冯叔叔,把崔阿兄借给我两刻钟好不好?我想同他说会儿话。”
冯希打趣道:“公主有何要事?”
阿霁羞惭道:“没有,没有,就是我晚上睡得早,怕他回来太晚,那可就见不到了。”
冯希少年时常跟父亲去安定王府,和阿霁也算旧相识,难得她开口,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摆手道:“去吧,这会儿又没什么事。”
阿霁再三谢过,拉着崔迟一溜烟跑了。
虞斐然怔怔地望着俩人的背影,纳闷道:“难道传闻是真的?”
冯希道:“什么传闻?”
“前段时间,听说永安宫出了刺客要杀驸马,公主舍身相救……”虞斐然皱眉道。
冯希嗤笑道:“这一听就是谣言,永安宫若真出了刺客,那行刺谁也轮不到安徐呀,何况以他的身手,哪里用得着公主去救?”
“那是不是谣言不重要,”虞斐然暗忖道:“重要的是公主好像真对那小子一往情深。”
“这不好吗?”冯希失笑道:“于国于家大有益处。”
**
道边熙熙攘攘,商贩们的叫卖声和着行人的说笑声此起彼伏。
阿霁兴奋地钻来钻去,左瞧瞧,又看看,崔迟生怕挤到她,只得举起胳膊随时相护。
有一条街上专卖小玩意,有黄蜡铸成彩画金缕的‘水上浮’,有木板上置土种粟苗的‘谷板’,还有各色花瓜、奇巧果实以及憨态可掬的磨喝乐。
阿霁知道崔迟想尽早回到岗位上,便也没多逛,选了只五色缕编织成的同心结,给他挂在腰带上道:“这是我的礼物。”
崔迟懊悔不已,忽地想起去年今日纳彩,恰逢程云轩在阿霁闺阁外徘徊,当时还狠狠酸了一场。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竟忘了该准备礼物……
阿霁见他抓耳挠腮,还以为他怕耽误了公事,于是笑着催道:“好了,你快去忙吧,我也得走了,还约了人去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