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幼的身体糟了这一番罪, 自身免疫屏障也被破坏了大半,虽保全了性命,但生长发育比寻常人要更缓慢一些, 也更容易遭受病毒入侵,所以,他的父母从来没强求过她要出人头地。
余织织十岁的时候, 父亲瞒着母亲带着她长途跋涉找到了一个隐居的神医, 神医给她开了一些药, 说是可以让她的体能恢复如常,一旦断药会五脏六腑俱损英年早逝, 自后她便一日三餐,随身携带着这些瓶瓶罐罐。中考前的某天,母亲发现了父亲带她去看病的事情,两人大吵一架,次日父母带她去了一趟医院,回来后便收了她的药,理由两人缄默不答,只让她以后不要再吃这些了,余织织不明白,又担心反复提起会影响父母感情,但她害怕,便瞒着父母偷偷寄信给神医,继续用压岁钱继续换药吃。
一直到现在,她依旧在继续吃药。
季景临:“那些药,可以给我看看吗?”
余织织不解,却照做了。
她从包里拿出瓶瓶罐罐递给季景临,他接过,然后把药瓶一个一个拧开倒在手掌,眨眼的功夫,掌心便七七八八躺了数十颗小药丸,杂乱无序地。
余织织看着他的眉头越蹙越深,额间几乎出现了川字纹。
她早已习惯了药罐子的日子,也不再自怨自艾,却在看到季景临盯着掌心敛眉肃目、沉默不语的模样时,心揪成了一团乱麻。
她咬着下唇,一时没了主意,果糖残留的甜味渐渐褪去,而她嘴里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摩天轮稳稳上升。
座舱达到顶端,窗外,是万里无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湛蓝的天空。
事实上却触不可及。
一瞬间的登顶后,座舱缓缓下降。
-
良久,季景临叹息。
这一声叹息让余织织的心揪得更紧了,好似犯了错等待老师批评的学生。
“织织。”他说。
余织织樱唇微张,下唇赫然留着两道齿印,她怯怯地“啊…”了一声。
下一秒,季景临起身坐在了余织织右侧。
座舱本就逼仄,座椅更是狭短,为了保持平衡,余织织本是坐在椅子中间的,座椅两端几乎没剩下多少空间,于是季景临只能勉强侧坐在她身边,两人手臂抵着手臂,暧昧的距离让余织织手足无措,她想挪一挪位置,但座舱因为季景临的走动一连晃动了好几下,她不敢再随意挪动。
余织织红了耳根,整张脸写满局促。
而季景临却一脸泰然,嘴角甚至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让她有些懵然。
他重新在余织织身前摊开手掌,掌心、指节沾了些粉末。
他指着其中一枚药:“这个深黄色圆形软胶囊是维生素A,作用是预防干眼症和夜盲症。”
说完,他又指着另一枚药:“这个黄色的圆形药片是维生素B,作用是预防结膜炎和皮炎。”
“这个是维生素C…这个是维生素D……”
余织织嘴角连连抽搐。
她丝毫没有怀疑季景临的话,但他的话确实严重打击了她的认知观。
她一直深信,并长年累月吃的药竟然是……
等一下。
所以父母不再让她吃这些药,是已经发现了真相吗?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她呢?
再等一下。
所以现在的意思是,她根本没有得绝症吗?
余织织有些崩塌,她僵硬地转动脖颈去看季景临,这时,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的笑意愈渐明目张胆,一个完美的反向抛物线就要在他的脸颊浮现。
“别笑…”余织织几乎是恳求。
季景临抿了抿唇,一向恬静的五官此刻正张牙舞爪。
余织织看出了他的努力,但这份努力似乎成效不大,他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别笑!”她急得干瞪眼。
“咳咳,我受过专业训练,不论多离谱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然后,就是一阵恣意的笑声。
余织织羞稔:“都叫你不要笑了!”
她狠狠跺了跺脚,座舱受到外力侵袭开始猛烈晃动,惊得她手足无措,满脑子只想着要保持平衡,见势便要冲到对面的座椅上去,一旁的季景临不明她突然的行动,伸手拉了她一把。
药片洒落在地,七零八落的。
它们重复着落下又弹起的动作,发出噼噼啪啪的细碎声响。
余织织和季景临双双跌倒在地。
季景临用臂弯将余织织护在怀中,座舱实在狭小,他无处安放的长腿只能蜷曲着,后背则磕在座椅棱角,余织织瑟缩着身体,半天也不敢动弹。
这样紧密的距离,连彼此的心跳都听得分明。
“回,回去后把药瓶都拿给我,我拿去给伯伯再确认一下。”
季景临低沉的声音从后背传来。
余织织颔首,头发随着点头的动作而摆动,轻轻刮蹭着季景临的鼻尖。
“那…你先起来一下,你这样我动不了。”
“哦,哦…”
-
栖市。
两人刚下飞机,正在取行李箱,季景临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满益,他平日说话声音便中气十足,盛怒情况下嗓门更是像喇叭一般,即便季景临开了最小音量,余织织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满益在汇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