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梁国公夫人何氏亲自来侯府说项,眼见着被许诺了那么多好处,曹氏恨不得立时就答应下来,但又顾忌着小夜叉闻予锦,少不得再去问一问。
闻予锦就一个意思,可以提前,但是嫁妆得再加一成。
曹氏盘算了一番,从新添的东西里头匀出去一成嫁妆,那也还是赚的,于是,婚期定在了四月廿八。
也就是九日后。
这实在是太赶了,但是两家的目的很明确,闻家又一副全凭徐家处置的姿态,不过两天就把六礼走完了,如此一来,倒是也没有什么波折。
但京城的百姓们有热闹瞧了。
这安平伯府在普通百姓看来,那也是个官宦门户了,这官宦人家也卖女儿呢?瞧这喜气洋洋、着急忙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一门正经的喜事呢,但谁又不知道那位徐世子活不了多久了。
闻崇走在街上不免被人指指点点,可他不在乎。
向来人心之差、霄壤之别,有人骂他,还有人嫉妒他呢,这些骂他的,谁知道是不是没赶上这好事酸的?那些骂得越狠的,可能是那些越嫉妒的!
侄女还没成亲,他就已经从国公府捞到不少好处了,这成了亲,还会少么?
闻崇越想越得意,走路都能哼上小曲儿。
太后的消息四通八达,听到消息后,赐下来了和其他几家一样的添妆,倒是没有厚此薄彼。
闻崇想了想,这个不敢动,得放在嫁妆担子的最前面!多大的荣耀!
阖府上下都忙碌着,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唯独丹露馆静悄悄的,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不用秀嫁衣,也不用担心侍候不好夫婿,自然也少了许多期待。
夜深人静的侍候,闻予锦会想到她短暂的上一世。
十九年的岁月当中,到底还是父亲和祖母占了更多的比重。
她想念爹爹的教导、祖母的念叨。爹爹其实说过裴靖川要再观察一番,甚至说过她可以不嫁,但是她当时一头扎进了裴靖川编制的假象当中,觉得他品行高洁、为人敦厚、满腔赤诚,是她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现如今,她又要嫁人了,没有亲人的谆谆教诲和殷切期望,所有的路只能她一个人走。
闺房换上了红色的帷幔,红得晃眼,看久了眼睛会觉得疼。
透过幔帐往外看去,忽然听到一阵响动。
一个四十许的仆妇走了进来,原来是曹氏身边的冯妈妈:“姑娘可会害怕?今晚要奴婢给您守夜吧。”
出嫁前一夜,按理会有家中长辈教导夫妻之事,也有心疼女儿的,会留下来陪女儿度过出嫁前的最后一夜,但闻予锦和曹氏闹得太僵,人前两人还能做出个和睦样子已经不容易了,想让她来和闻予锦一起睡是不可能的,闻予锦也不愿意。
于是,曹氏便折中派了个身边的人过来。
不过都知道她是去冲喜的,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是以,这边连教导夫妻之事的小册子都省了。
闻予锦客气道:“劳烦冯妈妈走这一趟,但我有些认生,反倒是自己睡更便宜些。”
冯妈妈便笑道:“既如此,奴婢就告退了。”女君的意思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免得将来挑理,如今她自己不愿意,倒也省了。
闻予锦迷迷糊糊的睡了,感觉刚睡着,周遭就鼓动了起来。
一睁眼,见院子里果然人流攒动。
她像木偶一般沐浴更衣,由喜娘妆点打扮,最后披上红盖头。
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又仿佛很慢。
透过红盖头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她被搀扶着拜别尊长,曹氏好像还似模似样的挤出两滴眼泪,闻崇则给出了相夫教子、恪守妇道的教诲,那派头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却没想到侄女连夫婿都是将死之人,怎么会有孩子让她相夫教子。
拜别尊长后,她被长房的一位堂兄背起送上了花轿。
周遭敲锣打鼓,好像没过去多久时间,就到了梁国公府。
喜娘挽着她的手跨过火盆,拜堂。
对面露出一双男人的靴子,想来是代徐叡拜堂的人。
闻予锦安静的、麻木的跟着喜娘移动,忽然刮起一阵风,直穿厅堂。
新娘子的盖头被风掀开一半,露出大半张精心装扮的脸来:瞳似点墨,隐有波光流泄,一点朱唇映着面上的珍珠,光影交织间,好似忽然间天光乍现,一张脸就那样惊心动魄起来。
宾客们惊叹着,又唏嘘着,想要再看,新嫁娘已经走远。
国公夫人何氏早想着给唯一的儿子冲喜,但她只想着从身边的丫头女使里选一个,真有个好歹当闺女养着便也罢了,她是真没想到太后娘娘会忽然发下懿旨来,这一下子就娶了个贵女儿媳妇,还这么俊。
这容貌,足以匹配自己的儿子。
那闻家接触了几回,倒是挺认钱,就是还不知道这个儿媳妇秉性如何。
大喜的日子,来往宾客之间很快笑语晏晏。
闻予锦被带到新房,她以为要去拜见一下那位卧床数月的夫婿,没成想上房已经传话让她早些安置。
意思是,她可以自己睡,而且没有新郎子,撒帐合卺都省了。
听上去很体恤人,她也没客气,昨天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今晚刚好补觉。
卸妆沐浴后,竟然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