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让她死去的失去,而是,将她变成他的玩偶。
玩偶、摩喝乐娃娃,都是死物,死物都是呆板无趣的,桌上的花瓶一般,打碎了听个响声便没了。
她认真地环顾着四周,他就慢慢地打量着她,像是想要将主人吞下的冷血蟒蛇,用身体丈量着主人的身体那般,从头到尾,巨细靡遗。
她浑身不觉,像是还没察觉到危险的鸟雀,在枝头四顾。
少年面容如雪,可腐烂的淤泥却在身体翻滚着,想到什么,他那双沉静冷寂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他想到一个更有趣的关系,狼狈为奸,或者换个优雅点的说法——他们是穷途末路、刀尖相向的共犯。
他莫名感觉到一种凌驾于疼痛之上的颤栗。
这种情绪太过于强烈,好像皮囊下的反骨戳破伪装,即便规训自己,也无济于事。
他干脆不动声色,指尖轻轻地勾了勾耳畔的波光粼粼的猫眼石耳环。
前面走得又快又急的陆观寒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回头,却看到,妙音牵着阿泠的衣袖,一起走着,两个人步伐一致,身后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佛亲密无间。
阿泠和妙音一直很要好。
妙音性格真诚又天然,不会带给人一丝一毫矫饰的感觉,很是讨喜,有她带着阿泠,他本应该开心才对。
可是,陆观寒眸子一颤,又转过身,安抚般摩挲着黑布,是他的错觉吗?断厄刚刚好像在提醒着他,阿泠很不对劲。
杜家小院很快到了,陆观寒推开门,却被院子里一排排坐着的人吸引了目光,下意识寻找着杜思筠兄妹的身影,却见到两兄妹正在收拾东西。
杜清荻抱着一个大箱子来到杜思筠面前,弯下腰挑挑拣拣,一边脆生生道:“哥哥,这些乐谱我们都带上吧,还有祖父留下的那把琴一起。”
到底还是个单纯的性子,又从来没出过远门,杜清荻心里还是兴奋大于惶然。
陆观寒询问道:“杜兄,你们这是?”
进门的萧妙音也有些惊讶,“小荻姑娘,你们这是要出远门吗?”
杜思筠回头,笑了起来,“陆兄,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观寒看他分明觉得这里再容不下他们兄妹,才想要离开,他心里有些愧疚,“不是你们放的火,我已经和县令说过了,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
杜思筠却道:“陆兄费心,不过我和小荻想要离开,并非完全是因为这个,说来惭愧,我以前虽然病骨支离,寸步难行,心里却有着游历山川的兴致,如今没了病痛的烦恼,正好可以实现,多亏了小荻。”
他温柔地注视着少女的侧脸,好一阵子,又望了一眼陆观寒身后垂落的丝瓜藤,朝着陆观寒温润地说着,“也多谢陆兄和妙音姑娘。”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陆姑娘。”
萧妙音惊讶地看着他不似作伪的表情,心想,原来她只看到杜思筠温柔、纠结的一面,却没看到,他其实也很豁达。
若说以前是基于原著,欣赏他对妹妹的呵护,现在,她却是真心有些欣赏他这个人了。
她甚至觉得,她穿过来这个世界,并非原来那个印在纸笔上的世界,每一个人都比原来显得更加鲜活。
一旁的杜清荻也笑了起来,眼里亮晶晶的,声音清甜,“陆大哥。放心吧,我和哥哥都不难过,我和哥哥约好了,要去看雪,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雪呢。”
陆观寒看见两个人的表情,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陆某便祝两位一路顺风、日后山水有相逢。恰好,我和妙音、阿泠也得离开了。”
杜思筠问道:“是追寻犯下纵火案的那个妖邪吗?”
陆观寒点了点头,“此事说来话长。”却不欲多说。
杜思筠很有分寸,见他的表情不对劲,也没有再多过问。
正将箱匣里的东西挑拣起来,陆观寒忽然走了过来,从身上拿出一叠符咒,递给了杜思筠。
他语重心长:“杜兄,如今大越并非太平盛世,世上依旧有不少妖邪昼伏夜出,你和小荻姑娘需万事小心,若是不幸遇到穷凶极恶的妖怪,希望这些符咒可以让你们逢凶化吉。”
杜思筠想了想,自己化妖时日不多,根基尚浅,的确需要这些东西,也不推辞,接过了,“好,多谢陆兄。”
想起什么,他忽然从箱子里拿出一叠乐谱,递给了萧妙音,“妙音姑娘对那曲迦陵频伽好像很感兴趣,我和小荻打算从简,不欲带上太多东西,这套乐谱就送给妙音姑娘吧。”
萧妙音受宠若惊,连忙拒绝,“送给我?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这可是人家祖父留下来的遗物,她无功不受禄,怎么能拿。
陆观泠在背后看着他们,眼里冷冷的。
杜思筠笑道:“自古宝剑赠英雄才不算浪费,乐谱也得送给懂它的人才合适,杜某能感觉到,妙音姑娘在音律方面很有天分,这种天分并非技法上的,而是灵窍中天生的敏锐,对幽微情绪的把握,这很难得。或许,妙音姑娘能够从这本乐谱中获得灵感,让嘉毓公主那曲迦陵频伽现世呢。那我祖父在天有灵,一定会十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