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起码陪她玩玩，那点怎么都填不满的心能稍微鲜活一点，他以为他这样便是得到了。
不久后，小红死了。
她溺死在池子里，鲜嫩得如同刚摘下来的苹果的脸泡得发胀，惨不忍睹，她再也无法替他编花环，做娃娃。
他立在池水边，茫然地看着她的尸体。
陆夫人害怕他吓到，温柔地替他遮住眼睛，还温声编造着谎言，“阿泠，别难过，小红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陆夫人感觉到了，最近阿泠很黏小红。
小红也很喜欢他。
如今小红突然溺死，阿泠肯定很难过。
他其实不难过，他只是遗憾，因为以后没有人陪他玩游戏了，而且，他的心还是空洞洞的，风雪呼啸，千疮百孔，怎么都填不满。
可是，睫毛颤了颤，眼神穿过陆夫人温暖的指尖，只有他一个人看到，池边的假山上，阿娘浑身裹着黑纱，撑着腮朝着他笑了起来。
她笑得鬓边的扶桑花不停颤动，然而眼里恨意刻骨，声音宛如诅咒，“阿泠，是你害死了她，你知道吗，当你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那件东西就会永远不再属于你。”
第53章 暗影幢幢
栏杆上堆砌着白雪, 杨花般散落，几只鸟雀在灰蒙蒙的夜色里徘徊。
陆观寒长身玉立，站在走廊处, 身后温暖的烛光照得他眉眼清澈, 如同一尊玉像。
薛沉默不作声地同他并肩看着天地间的茫茫飞雪，胸口的铠甲上刻着一只梼杌, 在月色下仿佛镀上了一层肃杀的冷, 少年平时吊儿郎当的侧脸也显得阴翳一片。
“湎之。”陆观寒转头来看他, 端详着他的表情，“伽陵苦寒，又是边塞重地, 比不得上京纵马高歌、意气风发，不过在这里倒是将你身上锐气磨得圆润了些。”
顿了顿, 陆观寒又道：“湎之, 你变了很多。”
薛沉手撑着栏杆笑了起来，侧脸的长睫在清癯的脸上投下两片茫茫的阴翳, 他不置可否，“是吗？那观寒，你觉得我是变好还是变坏了。”
陆观寒被他射过来的眼神看得不自觉别开了脸，“有好有坏, 好的是, 你更沉稳了些, 坏的是, 你更执着了。”
薛沉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 “行了，观寒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想说我一直追着嫂嫂来到伽陵，很荒唐、很可笑吗？”
陆观寒钳制住他的手，面色微沉，“我并非此意，你是我多年至交，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
薛沉一把搂住了他的脖颈，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我知道，我现在就很好，起码可以看着她，照顾她，我没有别的奢望，这样就够了，一辈子也这样也未尝不可。”
“湎之。”陆观寒好似叹了口气，“你何苦如此？”
“何苦？”薛沉又笑了起来，“苦吗？未必，我这一辈子可能都遇不到能再让我这么执着的人了，或许，我也没那么执着，只是因为得不到，才会忍不住辗转反侧，也许哪一天我就想明白了，这也说不定。我并非一点都不清醒的，只是情难自禁罢了。”
陆观寒忍不住垂下了睫毛，默默咀嚼着他的话。
“因为得不到，才会忍不住辗转反侧。”
望了一眼飞舞的雪，薛沉兀自笑了起来，“观寒，说来好笑，我以前性子吊儿郎当、离经叛道，最看不起你这样一板一眼的性子，我见到你第一面就觉得我和你这辈子都不能做朋友的。”
“可后来我还是和你成为了好朋友，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我就想明白了，你虽然和人相处看起来有些冷，但其实里子特别软，你不会将自己所思所想强加在别人身上，更多是无可奈何、任其自然，无论我多么离经叛道，你都不会气到和我割袍断义。
但同时，你也太软了，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半点脾气，哪怕自己心里不舒服了，也不会让你不舒服的人不好受，你这样，对别人倒是舒服，只是，你自己就太累了啊。”
陆观寒抿了抿唇，又反手给他一拳，“我性子哪里软了，薛湎之，你别忘了，你每次比试都输给我。”
薛沉哈哈大笑，“还说不是，你看你，打人都不疼。”
他勾着他的肩膀，又恢复那个油嘴滑舌的模样，手摸了摸下巴，“对了，你这次除了带阿泠妹妹来，怎么还带了一个新妹妹，长得怪漂亮的，性子也讨喜。”
至少比冷冰冰的“阿泠妹妹”讨喜多了。
不过这话他很识趣地没有说出来。
他隐约感觉到，观寒和他“妹妹”之间很奇怪。
“她是我的师妹，刚出如意阁历练，我答应了叶阁主，帮着照拂她。”陆观寒说到这忽然瞥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只是习惯性油腔滑调，但还是忍不住警告，“妙音我将她当作亲妹妹看，你可别打她的主意。”
“放心，放心，我一定也将她当作亲妹妹看待。”薛沉笑了笑，又问道：“如意阁，那你师妹也是捉妖师了。”
“嗯。”说到这，陆观寒忍不住提醒，“湎之，你兄长的孩子，今年几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