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跟我来。”绿衣丫鬟垂着头，恭敬道。
萧妙音在丫鬟的带领下，分花拂柳而去，少女身姿曼妙，渐渐穿过重叠的琼枝玉树，仿佛与雪景、光影融为一体。陆观泠望着她，恍然间觉得她遥不可及、宛如天边。
一旁的陆观寒静静看着他，直到他回神，他才道：“阿泠，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陆观寒领着他来到冷清的池塘边，栏杆处，覆上了一层薄雪，如同玉砌。
陆观泠看见，池面上结了薄薄的冰，枯死的荷叶折断处也被冻住，一眼望去如同折断脖颈的灰鹤。
陆观寒款款踩上阶梯，又伸手拨开眼前垂下的雪柳枝条，才慢慢开口：“阿泠，我昨晚去见了阿娘。”
听到这话，陆观泠转过头来，“那阿娘同兄长说了什么？”
陆观寒鼓起勇气端详他的表情，却不见他眼中有任何波动，他心里顿时不是滋味，“阿娘她，她把陆夫人复活了，还变作了慈乌姑。”
阿泠难道真的不念着陆夫人了吗？
陆观泠背对着他，迟迟未开口，拢着手放在栏杆上，任由风吹透他的衣袖。
陆观寒继续道：“阿泠，陆夫人心里好像还挂念着你，就连偷走别人家孩子的时候，她都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陆观泠注视着他，“兄长到底想说什么？”
陆观寒眼里悲悯，小心翼翼道：“阿泠，你想要见到陆夫人吗？”
陆观泠长睫栩栩而动，显得愈发清冽，然而眼珠漆黑无光，他似乎笑了起来，“兄长，说来巧的很，我今日便见到了陆夫人，她抱走了一户人家的女儿，萧师姐本来想捉她，却让她逃脱了。”
“逃脱了？”陆观寒语气紧迫：“你不阻止她吗？”
陆观泠反问，“我为什么要阻止？”他站在池边，如同一只孤高的白鹭，然而却仿佛无半分生人的情感，俯瞰着一切。
陆观寒心里一跳，“可是……阿泠，陆夫人她……”她以前对阿泠那么好，他见到她复活心里就没有半分涟漪吗？
陆观寒下意识朝他靠近了一步。
陆观泠察觉到他的动作，眼里划过一丝厌恶，飞快避开他。
陆观寒愣顿时在了原地。
陆观泠语气瞬间咄咄逼人，“况且，兄长应该很清楚，我与你不一样，我不是真正的修道之人，身上也没有半分灵气，阻止不了。况且，就算能够阻止，我又该阻止谁？阻止陆夫人偷小孩，还是阻止萧师姐追她？”
陆观寒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心里又空又茫然，好半天他才道：“可是，你见到陆夫人后，难道心里便没有半分波动吗？”
“波动？”陆观泠静静听着他的心里的情绪，眼里的阴郁怎么都遮不住，可他却笑了起来，“依兄长看，我应该要有什么样的波动？”
“你就不想救陆夫人吗？”陆观寒声音有些嘶哑。
陆观泠回身，露出的脸漂亮不似真人，然而也冷得令人不可触碰。
他下意识拨弄着耳环，声音冷漠，“兄长应该明白吧，陆夫人已经不是陆夫人了，她死了，死了就算复活，就算她口口声声念着我，她也不再是陆夫人，她只是一个妖怪。”
他忽然笑了起来，语气蛊惑，“难道我出现在她面前，陆夫人就能改邪归正，便不再夺取别人的小孩了？还是兄长因为阿娘的所作所为而对陆夫人心生愧疚，便想拉着我赎罪吗？”
赎罪？
陆观寒被他的眼神逼得无所遁形，心却像是被冰水浇了个透，阿娘说得没错，阿泠和她太像了，一样的冷漠又可怕，像个怪物。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好道：“阿泠，今晚，我会设计引陆……她过来，不论如何，她既然占了陆夫人的身体，我便不能让她再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来。”
陆观泠面无表情，淡淡开口，“兄长深明大义，那我就祝兄长如愿以偿，顺利降妖除魔，还伽陵一个太平。”
说完，他像是不想再同他说话，转身要离去。
陆观寒却伸手挡住了他，问他，“阿泠，到时候你会出手吗？”
陆观泠好笑地看着他，“我身上毫无灵气，不比兄长天生就是除妖师，我能做什么？”
“可是……”陆观寒欲言又止。
陆观泠恍然大悟般，笑道：“兄长是害怕我到时候召唤出饿鬼道吗？”见陆观寒脸上微微带上了愧疚，他声音越发冷，“放心吧，兄长，你要做什么便去做，不用顾忌我，我不会干涉你降妖除魔的。”
“阿泠。”陆观寒眼里流露出一丝受伤来，“你一定要这么同我说话吗？”
陆观泠做出疑惑的表情，“怎么？我又惹兄长不满了吗？”
陆观寒轻声道：“阿泠，你其实不希望我对付陆夫人对吗？知道陆夫人的消息，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我难过什么？”陆观泠笑得温和，然而说出的话比刀子还要伤人，“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我是什么人吗？假惺惺地觉得一切都是为我好，是想要让我感恩戴德吗？自以为是也该有个限度吧？兄长？”
陆观寒没想到他会这么认为，顿时满脸无措，“阿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