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还温声哄着他,为他编织一场美梦,“阿泠,你看,娘没有骗你对不对,团团它真的回来了。”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胃部忽然一阵剧痛与痉挛,控制不住地吐得稀里哗啦。
陆夫人吓得花容失色,一边抱着他,一边抚摸着他的背脊,“阿泠,你怎么了?”
他淡淡收回思绪,又望着萧妙音,竟然荒唐地想着,对他而言,萧师姐是那只猫还是那只兔子呢?
或许都不是。
她只是萧师姐——最好只是他一个人的萧师姐。他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类似于怜爱的情绪,好像自己真正得到了她那般。
“属于”是一个很好的词,它将占有、束缚、枷锁冠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并且添上痛苦和嫉妒。
可随即又是漫长无止境的疲倦,他很清楚,他从来无法真正拥有什么。
萧妙音左顾右盼,忽然见到手臂流血的陆观寒,一把松开了他的手,朝着陆观寒奔去,她的语气满是紧张,“陆师兄,你怎么受伤了?”
陆观泠则下意识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
第57章 如梦令
陆观寒在人潮里穿行, 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听到声音回头, 见到萧妙音, 还是立刻露出个安慰的笑来,“妙音, 我没事。”
“可陆师兄你还在流血, 得赶快止血才行啊。”萧妙音赶紧翻起自己的荷包来, 她记得她下山前备了不少的金创药,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陆观寒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不用了。”
萧妙音一愣, 见他神情虽狼狈,却十分倔强, 只好作罢, 转而问他:“陆师兄,你去哪里了?怎么会受伤?”
陆观寒苦笑:“此事说来话长, 对了,妙音怎么就你一个人,阿泠呢?”
正说着,陆观泠忽然从身后走来, 不经意般分开两个人的手。
陆观寒被他手上的寒意激得一把松开了萧妙音的手, 看着他, “阿泠。”
陆观泠瞥了他一眼, 长睫又垂下,朝着萧妙音温声道:“兄长自然是去捉妖去了, 才会受伤。倒是萧师姐,既然这么有心思和我兄长拉拉扯扯, 不如将刚才发生的事同兄长讲一遍,那才是更重要的。”
刚才的事……
萧妙音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小毒物的意思,可对上他黑不见底的眼睛,便感觉到小毒物又生气了。
萧妙音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轻轻扯了扯陆观泠的衣袖,让他息事宁人,“好了,陆师妹,你少说两句。”
陆观寒看着他们,街上人来人往,他们两个人在人群之间,姿态亲昵、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在晨曦中,两人面容白皙,一样的明净似玉,干净剔透。
可是,阿泠真的如阿娘所说,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吗?
沉默了半晌,陆观寒叹道:“妙音,阿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吧。”
“欸!陆师兄!”见他转身就走,萧妙音赶紧拉着陆观泠跟上。
陆观泠冷眼看着她搭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指,心里又控制不住地生出想要折断她手的恶念。
这种恶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烈,心口像是被烧红的针刺入,雪化般滋滋作响,既痛快又让人厌恶。
她总是不安分。
难道非要将她变成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傀儡,她才够永远只注视着自己,不再奔向别人吗?
为了转移这种荒唐的心思,他又将眼神落在陆观寒手臂处。
那道伤口一看便是断厄的杰作,还是兄长自己划伤的——断厄是阿娘送给他的宝剑,颇具灵性,还能够认主,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够用断厄伤了他自己。
几乎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出兄长执着断厄同阿娘对峙的模样。
陆观泠只觉得分外可笑,就像是看一个得不到糖就胡闹的孩子,然而那种孩子当发现自己的哭闹得不到任何利益的时候,不需要人哄,他自己便会罢手。
这才是真正的恃宠而骄。
陆观泠放任恶意在心口流窜,他忍不住想,兄长若是干脆些,为什么不直接抹了脖子呢?要么就将伤口藏得好好的,弄出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来给谁看呢?
风声贴着陆观寒的鬓发而过,却忽然感觉到断厄剑的剑柄贴着手心轻轻嗡鸣了一声,他心口突地一跳,随即又紧紧握住了断厄,神思不属。
茫茫的天光下,霁雪覆盖了牌匾,朱门肃穆,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寂静无声。
陆观寒大步流星地踏进薛府的门,便有一名绿衣丫鬟迎上来:“陆公子,夫人等候你们用膳多时。”
可瞥到他手上的伤口,绿衣丫鬟顿时吓得不轻,“陆公子怎么会弄成这样?奴婢马上叫人给您治伤。”
陆观寒连忙制止了她,他面色不改,“无妨,不需要麻烦,这点伤我自己会处理,劳烦告诉夫人一声,还请夫人自行用膳,不必等我。”
说完,他又转身,对萧妙音道:“妙音,你同这位姑娘一起去夫人那边用膳吧。
萧妙音看他好似有话想对小毒物说,便善解人意地松开了陆观泠的手,“好的。”又朝着那丫鬟笑吟吟道:“那就麻烦姐姐领我去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