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触碰一朵初绽的花蕊般小心翼翼,他喃喃:“可我知道,你一定会离开我的,你是个骗子。”
他忽然蹲下.身来,将头靠在她胸口处,静静地聆听她的心跳声。
姿态虔诚,表情静谧。
他的语调既怨又恨,但更多却是无可奈何,“你的心跳告诉我,你一直都在骗我,我曾想过想把你的心挖出来再冻住,可是一颗不会跳动的心有什么意思?”
“死掉的萧师姐又有什么意思?”
就像是小时候,他亲手杀死了他的猫,从那以后,他从来都没快乐过,只让他越发感觉到自己无法拥有任何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他这一生都是痛苦大于快乐,乏味又漫长,不过是一副皮囊裹着的淤泥,没有半分生人的“意趣”——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存在,为何痛苦,又为何渴求。
他知道自己并非完全是因为阿娘才这样。
因为他很清楚,他从刚记事起,就有一种奇怪的缺失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完整过。
他捉起她的手指,细细亲了亲,好像熟练过无数次那般,他的心瞬间变得平静而安宁。
想到一些阴暗的东西,他又突然笑了起来,“要是你可以亲手杀了我就好了,像是萧师姐这么善良的人,若是亲手杀了我,一定会永远记得我吧。”
也唯有那样,死亡才是有意义的。
他越想越兴奋,像是一个大浪迎面打来,将他带上最顶峰,迎来一场又一场的狂潮,极端的快乐之后,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可却能够换来在少女心口刻骨的疤痕。
陆观泠双眼漆黑而明亮,紧紧盯着少女的脸,饥饿难耐般,轻轻舔舐她的手指,像是阴暗的蛇类用信子试探外界温度。
他感觉到体内的骨头再次长了出来,坚硬又锋利,像一把未开封的利刃,能够剖开骨骼与筋脉,这样的利器,生来就是为了侵占掠夺。
他想要萧师姐。
可她并不属于他。
于是,他只是按耐着这种无法疏解的痛苦与快乐,像是渴望被人垂怜般,一边睨着她,一边轻轻舔舐着她的手指,任由那些压不住的绮思,野草般疯长,获得想象中的快乐。
他盯着她的脸,忍不住想,明明有了一莲托生咒,将两个人的感觉共享,为什么她在睡梦中却没有半分感觉呢?
他忽然轻轻掀开她的衣袖,又来亲吻她手上一莲托生咒的痕迹,他默默念着偈语,将两个人的知觉调换。
他新奇地感受着来自于萧师姐体内的颤栗,细细密密,如同芽儿生长。
他看见,少女脸颊飞上一片红霞,妩媚得像是喝醉了酒,睫毛露湿的花叶般动人。
可她纤瘦的背脊弓起,像是一只溺水的猫,足踝与足踝摩擦,喉间发出不安的声音。
她滚烫的唇贴在他指尖,无知无觉地含住了,细细的牙在他指上的皮肤轻轻摩擦,不安地喃喃,“赪玉……”
他身体一直颤栗,五内俱焚、灵台混沌,他终于明白自己玩过了火,若是继续放任,他会做出自己都不曾意料的恶事来。
他讨厌自己沦为欲.望的怪物。
他再次亲吻着她的手腕,催动偈语,将知觉调换回来,待两个人的感觉慢慢回来,他温柔地安抚她,语调蛊惑,“睡吧,师姐,不要再做噩梦。”
他的话好像有魔力,萧妙音果真慢慢安静下来,卧在床榻上,细细的光照得她足趾通体莹白,宛如薄薄的釉胎——这样漂亮的瓷器,他不舍得将她打碎。
陆观泠一直凝视着她,直到夜色慢慢爬上屋檐。
外面风雪茫茫,又突然传来一声打更的声响,陆观寒身穿黑衣,手上抱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女婴,独自在巷道里穿行。
腰间被黑布缠绕的断厄剑附和般发出轻微的嗡鸣声,是感觉到邪气的预兆。
他低下脸,望着纸裁的娃娃,耐心又温柔地哄着它,“阿泠,不哭。”
捉妖师撒豆成兵、裁纸为马都不在话下。
妖怪喜欢昼伏夜出,且夜晚更不会引起众人的恐慌,所以他才选择这个时候将慈乌姑引出来。
巷道静悄悄,将他影子拉长。
陆观寒一直竖着耳朵,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忽然听到风声从耳边传来,他却没有抽出断厄,反而从指尖中立刻射出绳索,要将来人困住。
绳索如同蛛丝,在夜色下结下一张巨大的天罗地网,却感觉到一道重量悬在网上,足尖踩在网上,然后借势轻轻一跃。
陆观寒回头。
月色下,黑纱舞动,伴随着女人妩媚的笑声,“阿寒,别来无恙。”
陆观寒动作一顿,“阿娘。”
雪罗刹望着他怀里的纸娃娃,款款朝他而来,语气怀念,“这裁纸化人术还是阿娘教你的,你还记得吗?”
陆观寒悻悻将襁褓化作纸屑,任由它坠落,眼神警惕又冰冷,“阿娘又想做什么?”
雪罗刹笑了起来,手捂着心口,好像受了伤般,“阿寒,你一直用这种语气对阿娘说话,阿娘可是会很难过的。”
陆观寒不为所动,下意识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