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妙音心里一颤,然而脸上依旧带着笑,“那下次我买给你尝尝,相信陆师妹一定会喜欢的。”
他想说,他不要,可是唇却动不了,只是僵硬地吐出,“随便。”
感觉到他语气的别扭,萧妙音笑意更深,用他刚才的话回敬他,“陆师妹,想要就说想要,随便我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陆观泠忽然别过脸,耳环转出一圈碧森森的光,“真有意思,明明是萧师姐提起来的话,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唉呀!小毒物怎么又生气了?
萧妙音十分无奈,可同时,她好像发现了一个挺有趣的规律,当小毒物心情好一点,就叫会她师姐,当他不高兴了,就会叫她萧师姐。
她立刻放软语气,“好嘛好嘛,那我就自作主张当作陆师妹想要了,反正这些零嘴就是要和人分享才有滋味,就当陆师妹大发慈悲满足我的要求了。”
“那萧师姐为什么不找我兄长分享呢?”陆观泠借着这个话题将那些阴暗的嫉妒、不快的情绪倾倒出来。
萧妙音诧异不已,“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提到了陆师兄?”
陆观泠眼里藏着一抹淡淡的冷意,乌黑的眼睛凝视着她,宛如两块沉静的黑水晶,痕迹森然,“因为你们看着才有共同话题,想必口味也一样。”
萧妙音被他这样望着,莫名心慌,下意识脱口而出,“和陆师兄有什么关系啊,而且陆师兄虽然只比我们大一两岁,可性子却沉稳许多,想来也不会喜欢吃这些零嘴,我还是喜欢和陆师妹一起。”
虽然小毒物经常让她觉得莫名其妙,但萧妙音并不讨厌他。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大约是人与人之间特殊的磁场吧。
听她这么说,陆观泠眉眼顿时柔和下来,“嗯。”
这个嗯是什么意思?
萧妙音有些抓耳挠腮,又忍不住抬眼看他,恰好对上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好像要对她说出什么话来,又好像不是。
脸上像是被人拿狗尾巴草挠了脸,痒得厉害,萧妙音下意识拂了拂自己并没有被吹乱的鬓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那我就当陆师妹同意了。”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眼看着落满雪的枝丫。
她好像有了勇气,忍不住挪动身体,朝他靠近了一些,“那陆师妹,我现在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可不可以啊?”
感觉到她的气息近在咫尺,陆观泠下意识将背绷得紧紧的,“什么?”
“雪……就是你的阿娘,为什么要把你送入陆家,给陆夫人当女儿啊?”
为什么?
他眼里也浮现出一丝茫然,像是不太确定,“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我才慢慢想通。”他眼神渐渐变得漆黑。
“什么?”萧妙音表情紧张。
他听着她的心跳声,忽然笑了起来,像是罂粟悄然开放般诡丽,“天人寿命无穷无尽,漫长又煎熬,因为无聊,她才想要找的新的乐趣。”
萧妙音顿时气愤不已,“就为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她便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甚至伤害自己的孩子?”
她又在怜悯他。
陆观泠本意不想要她的怜悯,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不置可否:“荒唐吗?我看倒未必。”
萧妙音看着他。
他渐渐笑得肆意,继续道:“其实我和她很像,一样觉得这样毫无波澜的生命没什么趣味。萧师姐,像你这样的人可能无法理解吧,有的人为了获得那一星半点微不足道的乐趣,就是会做出疯狂的事来。”
他的笑得越漂亮,眼里却冰冷,“这种人,骨子里就是一簇烟花,只待一瞬间燃放,耗尽所有生命力才是最后的归宿,若是这样的人被拘困到一个木头壳子里,生不生,死不死,那便没有半分意思,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煎熬。”
就如他,无时无刻不想要摆脱自己的躯体,可偏偏不能够如意。他觉得自己魂魄是被拘束到这具身体里的。
他感觉到他自己也不是自己。
“陆师妹……”听他吐露心声,萧妙音心跳顿时变得杂乱无章,她有些不太确定,小毒物真的是因为雪罗刹才变成这样的吗?
不知道为何,此时此刻,她隐约感觉到并不是这样的。他会这样,也许是天性,他像是生来就不完整。
完整的人,有贪嗔痴恨这些负面情绪的同时,还能够感受到爱和温柔,这是人自我保护的机制。
小毒物则好像感受不到,他甚至将痛苦替换成爱意,细细咀嚼。
萧妙音竟然觉得有些无能为力。
她不是在让恶毒小师妹改邪归正,而是要想办法让他变得完整。
可那谈何容易?
所幸,陆观泠并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到虚无缥缈的情绪中,而是带着一种困惑的神情问道:“萧师姐,死后的世界也会是这般没意思吗?就像陆夫人那般,她虽然重新活了过来,但她再也不是陆夫人了。”
萧妙音指尖渐渐僵硬,声音微哑,她斟酌着道:“也许会是。”
“那岂不是生死都毫无意趣。”他话语里轻蔑的意思分外明显,“一切都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