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妙音没有反驳,只是顺着他的话道:“可追究这些却是没有意义的,那是无解的命题,古往今来也有许许多多的人想要一个答案,人从何而来,往何处去,世界的尽头会是如何?可那都是没有答案的,就像是谁都不知道,一朵花为何要开放,又为何要凋零。”
她定了定心绪,悄悄攥住了他的手,像是想要给予他温暖般,坚定不移,“既然没有答案,那便索性不要去想,陆师妹,我们只要看见这朵花本身,那便有了意义了。”
一团压在枝头的新雪忽然坠下来,落在她兜帽处。
萧妙音猝不及防,被冷得下意识“呀”了一声,她立刻转头对着陆观泠,“陆师妹,快帮我把那团雪拿出来,好冷呀。”
陆观泠垂眼看着她,发尾处冒出一圈细细的绒毛。宛如刚刚舒展的雏鸟羽毛。
她再次毫无顾忌地将自己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他的手掌下。
他看见她青色的血管和细腻的纹理,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悄无声息地折断她的脖颈,像是折断一朵花那般容易。
可最后,他只是伸手将那团雪拿了出来。
指腹不经意般擦过她的脖颈,他明显感觉到萧师姐的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少女如同颤颤花枝,绽放在雪下,不可摩挲,孤芳自赏。
他心里又生出一种奇怪的怜爱来,“只要看见花本身,那便有了意义”,那萧师姐于他而言,也是有意义的吧。
手心从她兜帽处离开,他下意识要将那团雪丢下,萧妙音转过身来,忽然捉住了他的手,脆生生道:“陆师妹,别扔。”
陆观泠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垂眼看着她。
她将他的手轻轻打开,又攥住了那团雪,她双眼如同一对光泽的宝珠,教人下意识想要将她望了又望,“陆师妹,你玩过捏陶人吗?不如,我帮你捏个你想要的东西吧?”
她总是突然就冒出稀奇古怪的想法。
上次闲来无事刻了个竹笛,结果丢了也不知道。
可他的唇瓣好像不是自己的,竟然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捏什么?”
她望着他,“我看陆师妹的头发和睫毛就和这团雪一个颜色,剔透玲珑的,不如就捏一只雪猫吧?”
小毒物给她的感觉,时常很像一只高傲的猫。
而且,她还记得,小毒物曾说过他养过一只猫,虽然不知道那只猫结局到底如何,可能让小毒物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想必他真的很喜欢猫。
她思维跳脱,可他莫名听懂了她的话,他下意识垂眼遮住眼里的情绪,“好。”
萧妙音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立刻捏起了那团雪,陆观泠端详着她纤细如玉的手指,忍不住想,原来萧师姐的手除了适合拨琵琶,还能够捏雪雕。
他有些高兴,这样的萧师姐,只有他一个人见到。
他静静看着她,耳边的凄凄啼乌声与风声也好像听不见。她脸上微微泛着酡红,像是喝醉了酒,显得妩媚又明丽。
此时此刻的萧师姐,好适合制成标本,永远珍藏起来。
可他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暴虐的破坏欲,反而心境变得格外平静又安宁。很快,那团雪在萧妙音手上化作一只玲珑可爱的白猫。
她轻轻托着雪雕的白猫,炫耀似的捧到了他面前,“陆师妹,好看不?”
他在她的注视下,不自觉点了点头。
萧妙音笑得越发妩媚动人,可转眼又发愁似的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身上没有漂亮的宝石给它当眼睛,不然它可以更好看。”
看着她的侧脸,陆观泠的手摸索到耳垂处,下意识拨了拨耳边的猫眼石,将它取了下来,安到了雪猫的脸上。
他的声音清冽,却不太自然,“现在便有了。”
萧妙音没想到他会将自己戴了许久的耳环摘下来给它做眼睛,有些发愣,“可是……”
可见到小毒物好像又要不高兴,她立刻改口,“没有可是,谢谢陆师妹,很好看。”
这对耳环可是小毒物第一次向她表现出示好来,意义非凡。
萧妙音心里难得变得轻松起来,她端详着那只雪猫,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会,又递到他面前,“陆师妹,送给你。”
陆观泠接了过来,明明只是冰冷的死物,好像有了生命一般在他手心温暖起来,如同握住了跳动的心脏,他唇瓣翕动,极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天穹无声,冷月如霜。
陆观寒听着陆怀易的冷哼声,还觉得分外不真实,“爹,你早就知道了,阿泠不是女孩子吗?”
陆怀易道:“我非但不知道他是男的,我还知道,他自小修炼了饿鬼道,并非善类。”他转头朝着抱着女婴的怜珠道:“不信你可以问怜珠,她亲眼见到了什么?”
怜珠立刻上前来,垂着脖颈,低眉顺目地答了,“公子,我曾亲眼见到,小姐……他亲手将小红的尸体用小刀剖开了,就像是宰牛那样,一寸寸剖开,然后喂了怪模怪样的淤泥。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淤泥,而是饿鬼道。”
小红溺死后,尸体曾停留在佛堂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