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毒物的声音一点没有寻常女孩子那般撒娇起来甜蜜蜜的感觉,甚至略带沙哑,像是寡言少语的猫偶尔叫出来的声音。
萧妙音不知为何,心跳得越发厉害,她忍不住抿了抿唇瓣,微微垂着头,又故作轻松,“嗯,很合脚,谢谢陆师妹。”
说完,她忽然从床沿起身要将陆观泠扶起来,“好了,陆师妹,你可以起来了。”
谁知,她手刚贴在他肩头,却感觉到他的身体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陆观泠受惊的猫一般,忽然起身,警惕地盯着她的眼睛看。
萧妙音没想到小毒物反应这么大,有些不好意思,“陆师妹,是不是我刚才弄疼你了?”
不对,她寻思自己手劲也不大啊,小毒物怎么这么娇气?
就好像……就好像要哭了一般。
还是被她欺负哭了。
陆观泠唇瓣轻轻动了动,“没有。”然而眼尾却莫名有些潮湿,还泛着淡淡的红痕。
萧妙音被他此刻的模样弄得有些心猿意马。
怎么回事?
小毒物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样,就好想摸一摸他的睫毛。
她莫名觉得罪恶,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思。
陆观泠则垂下了眼睛,看着少女脚上套着小羊皮靴,边缘嵌着一枚宝石,好像一枚眼睛注视着他,随着少女裙摆的拂动,闪闪烁烁,与他对视。
额头忽然被暖和细腻的手背轻轻碰了碰。
萧师姐又在摸他。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身体再也无法控制,好像碎掉又粘起来的杯子受到冲击后,慢慢裂开蛛丝般的细纹。
这种变化……他好像……
事情好像有点脱离他的想象了。
他敏感地避开了她的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直勾勾地看着她。
萧妙音心里重重一跳,又上前来,琥珀般的眼睛里都是真诚的关切,“陆师妹,你额头好像有点烫,不会是昨晚感染风寒,发烧了吧?”
“没有。”陆观泠应得有些艰难。
萧妙音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忽然诧异了一声,“陆师妹,你最近好像长得有点快啊,怎么感觉你又高了。”
想到什么,她顿时眉开眼笑,附在他耳边,声音在他耳尖萦绕,“陆师妹,你是不是也来葵水了啊?”
她的气息步步紧逼,像是茧般要把他裹住,他半边身子冰冷,半边身子炽热,身体里好像同时有熔浆和冰河在流动。
陆观泠一言不发,突然转过身,像是避着什么洪水猛兽般,推开门便离开了。
“诶!陆师妹!”
莫名其妙的,萧妙音一头雾水,难道,小毒物真的来葵水了?
可听着外面呼啸的风雪,意识到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她摸了摸自己略微发烫的脸颊,又忍不住将手心贴在了自己心口——她的心跳好快啊,快得自己都好像不能够掌握了。
可她竟然会对小毒物这样……
实在太奇怪了。
她忍不住有些懊恼,又转身将门关上,继续换起了衣服。
陆观泠迅速将门紧紧关上,弓着腰,微微喘着气,雪般的人,即使喘着气,也有着一种莫名的禁欲感,脸颊微醺般发红,反而显得越发美丽。
他看着自己身上再次变得不合身的衣裙,唇角莫名弯了起来。
他最近变回原来模样的次数好像有点多。
无一例外,都是因为萧师姐。
“师姐。”
好像在呼唤一个禁忌的名字,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舌尖轻轻舔舐着自己唇瓣,明明此刻没有任何人看得到他的模样,他可以不必再忍耐,可他却自虐般放任那骨头突兀生长,不去理会。
像是忍耐什么痛苦般,他忽然在自己手腕处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冰冷的血腥味漫上舌尖,他才感觉到餍足,温柔地舔舐着伤口,感受细细的痒意。
怎么可以就他一个人难受呢?
萧师姐也得陪他一起难受。
他从来没觉得一莲托生咒这般有用,就好像将他们变作了一体,不可分割。
他干脆将上身的衣襟拉开,静静端详着冻起来的心脏,却见到那颗枯萎般的心焕发着奇怪的艳丽色彩,就好像被火焰融化了一半,里面的火星在冰河之中随波逐流。
他哂笑了一声,又默默将衣襟拉上,窗外隐约露出细细的光,依稀是个难得的晴天,他却感觉到从来有过的烦躁,眉心微微蹙了一下,转身来到帷帐下,将自己重新封闭起来。
黑暗让他慢慢放松,躁动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光明永远都是镜花水月,只要拥有了,便会永远失去。所以,就算是再想要,他也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
这样的训诫已经深入骨髓,演化成一种本能,将他生命中所有可能的欢欣都消磨。
就着完全的黑暗,陆观泠闭上了眼睛,静静在床上盘坐,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不知过了多久,他竟然难得做起了梦。
四周是化不开的黑暗,陈旧的桌上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火,奄奄一息,像是随时要熄灭。
房内狭窄且潮湿,只有一张床,上面挂着薄薄的纱,天青色,像是雨后的山峦,不像是寻常人能够接触到的料子,只是略微陈旧,与秋香色的窗纱相比,显出格格不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