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垂头,敛着长睫, 又显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师姐在生我的气,因为师姐觉得是我杀了乳娘?”
萧妙音一怔,步伐忽然停下,想起小荻姑娘那次自己误会了他,她眼里带着一分期待,将信将疑地问道:“难道不是?”
陆观泠不答,又来牵着她的手,这次她没有抗拒。
这样的萧师姐,真是好懂。
他唇角勾起,把玩般将她手掌握在手里,端详着她花瓣般美丽的指甲。
少女的手柔若无骨,莹白细腻,宛如举世无双的精美工艺品,世上技术最为精巧的工匠都无法打造。
萧妙音紧张地盯着他的表情。
陆观泠抬头凝视着她,眼里墨般黑浓,语气却淡淡,“师姐猜的没错,的确是我做的。”
“你!”萧妙音心又一瞬间冷了下来,忍不住想要甩开他的手。
陆观泠却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到有些刻骨,好像压抑着什么情绪般。
萧妙音心里一阵慌乱,他的眼睛好像没有聚焦,痴迷又空洞地凝视着她。
“可是,萧师姐还欠我两件事,对不对?”陆观泠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萧妙音语气越来越冷,忍不住微微挣扎起来。
陆观泠一言不发,冰冷的手指顺势滑入她指隙,好像蛇钻入洞中,捕食猎物那般,带着一种强势的侵入意味,指骨又化作铁索将她掌心禁锢。
萧妙音一顿,掌心摩擦相抵之处竟然微热。
确认她无法挣脱,他这才慢慢开口,“我要师姐现在先兑现第一件事。”
萧妙音努力平复语气,“什么事?”
见她服软,陆观泠的眼神诡异地温柔下来,他的指骨与她指腹处的皮肤摩擦,好像蛇褪去鳞片那般悉悉索索,接触的地方流窜着细细的电流。
好像他已经占有了她。
直到她忍不住皱起了眉,他才开口,“很简单,我要师姐从这一路开始到进入陆府都不要放开我的手。”
“神经病。”萧妙音忍不住小声嘀咕,又道:“随便你。”说完,她任由他扣着自己的手,怒气般甩动衣摆,沿着陆府的方向而去。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陆观泠难得愉快,无声地笑了起来。
可看着路上鸟雀振翅飞过,乌黑的瞳仁好似倒映着他的模样,他心里又莫名冷了下来,像是燃烧过的原野,片刻就只剩下茫茫灰烬。
他想要更多。
原来,他这样得寸进尺,欲壑难填。
可是,他连触碰她都要靠用条件逼迫她。
陆观泠一路上与萧妙音紧紧手掌相贴,与路上的行人擦肩而过,仿佛一对寻常不过的闺中少女相约逛街。
不多时,便看到陆府安静地卧在天际下,宛如一只沉默的巨兽。
萧妙音怔怔看着死寂般的陆府,朱红色的门紧闭,没有半点人声,只觉得请君入瓮的意味十分明显。
陆师兄困在陆府里面一夜,毫无疑问,这是一切肯定是雪罗刹做的,只是又引着他们过来,她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还有,为什么小毒物却一阵没事人的样子?
萧妙音心里忐忑不安,停留在屋檐上的鸟雀扑腾而起,飞上苍茫的天际,她没由来感到强烈的慌乱,忍不住别过脸望了陆观泠一眼,试探问道:“陆师妹,这里就是陆府吗?”也是小毒物小时候生活、却遭遇巨变的地方。
故地重游,他会是什么感受?
“嗯。”听到她的顾虑与担忧,他的声音忍不住柔和下来。
“你有没有察觉到这里有什么异常?”
陆观泠淡淡看着屋檐角一闪而逝的黑纱,面无表情,“没有。”他将手贴在门环上,手心用力,重重一推,门慢慢洞开。
萧妙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笑了起来,唇色胭脂般冷又红,他将她的手拉了起来,好像贴在自己心口处,带着莫名的怜爱之意,“师姐,记住,一路上都要抓紧我的手。”
他率先抬腿走了进去。
“陆师妹!”萧妙音刚想说害怕有诈,让他别那么冲动,却看到陆观泠身上的群青色裙摆一触碰到门槛,水墨融化般变成浓浓的墨色。
萧妙音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这个冷寂如同坟墓的地方好像一瞬间复生,变成了热闹的俗世,白雪茫茫,而陆府里面灯火通明,流光溢彩。
她忍不住攥紧了琢牙匕首,小声道:“陆师妹,天怎么黑了?”
他们站在院落里的鹅卵石道上,正对面是一座巍峨的建筑,香火的气息浓烈,给人圣洁肃穆之感。
陆观泠看着熟悉的佛堂,窗子里面面隐隐绰绰的一道小小的人影,莫名笑了起来,眼里光芒动人,“师姐,你见过人宰割小羊羔吗?”
萧妙音不明所以,“什么?”
陆观泠忽然停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摩挲了她的眼皮,语气温柔又奇怪,“没什么,只是希望等会师姐不要害怕。”
萧妙音的睫毛忍不住跟着身体颤栗,只觉得背上好像悬着一把细细的刀,冰冷又锋利,寒意激得她汗毛倒立。
她牵线木偶般被陆观泠带着走。
萧妙音感觉到小毒物牵着自己走上台阶,一把推开了大堂的门,视线一瞬间变得极亮,萧妙音忍不住睫毛乱颤,恰好与案台上的不动明王像对视,佛像慈眉善目,温和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