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是,她隐隐约约听到小毒物轻轻地在她耳边应了一句,“我……在。”
五感中的听觉好似瞬间恢复。
萧妙音忍住心头的诧异,又跟着重复了一遍,“陆、师妹?”
“嗯,我在。”陆观泠同样小心翼翼回了。
萧妙音却留意到,小毒物的声调有些怪异生涩,如同第一次约会说话的人努力向她表达自己的心意。
不知为何,她唇角忍不住弯了起来,不知道笑他的认真与笨拙,还是笑什么,她手指忍不住伸了出来,轻轻摩挲着他的唇角。
她指尖一靠近,陆观泠身体不受控制地细细颤栗了一下,像是害怕阴暗鬼祟的秘密被她发现,下意识偏头,她的指尖落在他脸侧。
他好像有些难堪,压着沙哑的嗓音,“师姐,别碰我,我,很脏。”
他不介意被她认作是怪物,可是,有一瞬间他还是害怕他的身份被她彻底识破。
他竟然卑劣地想着,若是让师姐知道自己并非“陆师妹”,他就不能得她诸般怜爱了。
他知道自己得来的本来就是强求,可他偏偏痴心妄想想要多强求一会。
萧妙音指尖慢慢传来粘腻的感觉,好像触摸到了淤泥,接着她感觉到了小毒物怀抱的温度,冷得像是冰块,带着刚化的湿漉漉之感——这是触觉恢复了。
她忍不住轻轻替他拭去脸上的淤泥,又扑入他怀里,声音颤抖,“陆师妹,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说,她想见他。
这个念头一起,陆观泠忍不住可耻地欢喜,又如同遭受灭顶之灾地想着——有她在,好像这虚伪的光明也变得让他适应,让他恋恋不舍。
他喉咙好像很痒一般,慢慢应了一声,“嗯。”
见小毒物的情绪平复下来,萧妙音又一把抓住了他冰冷的手腕,飞快问他,“陆师妹,我们现在还是在陆府吗?薛锦衣还有你的阿娘呢?对了,陆师兄去哪里了?”
她的手微烫,向他传递温暖,如同向日绽放的葵花,让他满眼都是璀璨的光。
她说话的声音动听,整个人生机勃勃、鲜活动人。
他甚至退而求次地不在意她询问别人的下落,因为她本来就是这样的。
况且,只要他再可怜一点,师姐就不会关心别人。
他早就知道该怎么夺取她的关注,眼神阴暗压抑,慢慢答了,“薛锦衣死了,至于雪罗刹,师姐,她不再是我的阿娘。”
这么说,无非是——偷来、抢来、骗来都好,他要她只注视他一人。
果然,听出他语气的低落,萧妙音没再追问下去。她又问,“我为什么,看不见陆师妹呢?”
“因为师姐,眼睛受伤了,放心,很快师姐就会恢复的。”
陆观泠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她,但是,没等他恢复“陆师妹”的样子,他不希望她看见他。
师姐的心脏是他的,换句话说,他甚至可以掌控她的五感。
她果然眼前还是蒙蒙亮,看不清晰眼前之人,于是她又问他,“可我受伤了,为什么感觉不到痛呢?”
随即,她又诧异起来,纤细的手指虚虚在他面前晃了晃,“对了,陆师妹,我看不见的话,你也会看不见吗?”
她又在关心他,陆观泠感觉喉咙越发痒了。
说话间,她手臂上的金钏立刻泠泠作响,折射出的光芒倒映在陆观泠眼底,他瞳孔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却固执地不想别开眼——他很怕他一转头,一切就如同幻梦般破碎,他竟然患得患失至此。
陆观泠定定凝视着少女琥珀双瞳,“我看得见,师姐。”
蓦地,他想起了梦境之中,元赪玉和元望舒的对话。
“赪玉,你在哪里啊?”少女的呼唤宛如从天际传来。
少年的手轻轻贴在她心口,像是温柔的风穿过山谷与她不期而遇,“阿姐,我在这里。”
我在你心里。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灼热,饶是萧妙音看不见也被他望得心口惴惴,像是揣着一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兔子。
她睫毛忍不住垂了下来,低声应了句,“嗯。”又忍不住加了句,“哪怕我现在看不见陆师妹,我也不会忘陆师妹的模样,因为,陆师妹一直在我心里。”
陆观泠瞬间如同被热炭浇身,他又陷入莫名疯狂的境地——他的师姐,别对他太好,否则,他会,会忍不住变成怪物,钻进她的骨肉血液,将她所有的爱意榨干,尽数吞噬。
饿鬼道又开始咕噜噜发出声音,似乎想要沸腾。
应霏雪有些心惊,忍不住轻轻攥住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陆观泠细细看着她的嘴型:阿泠,别吓到她。
陆观泠强行按耐住难忍的焦渴,随即又转移注意力地想着,他的心脏给了师姐,他好像就再也听不到其他人的心声了。
这样也好,以后,他就能够更加专注师姐一分一毫的表情变化,只研究她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了。他果然又专注地打量她的眉眼。
萧妙音的手捂着自己鲜活跳动的心脏,脸色微红,好像不知道为何自己忽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