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莺看到,孙静之的眼神忽然变得怀念:“哀家也很想知道,先帝究竟留下了怎样一个秘密。”
殿外忽然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娘娘,崔姑姑她好像,昏倒在了千佛塔中。”
孙静之语气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殿外候着的苏掌印忌惮地扫了一眼叶流莺,作揖回道:“回娘娘,早上小太监照旧去打扫千佛塔,却看到崔姑姑昏倒在佛像前。而且,那些佛像,似乎都被人动过了,个个位置都很奇怪,此事蹊跷,恐怕要叶阁主去看一看才知道怎么回事。”
孙静之点头:“叶阁主,既然如此,便请你和你的弟子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罢,她的目光忽然落在萧妙音身上,“萧姑娘,你先留下,陪哀家说会话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陆观泠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孙静之。
蓦地,他竟然想起,那个和雪罗刹及其相似的女人,在师姐耳边,像一条吐信子的毒蛇,说道:“妙音姑娘,你的眼睛很漂亮。但是,见姑母的时候,记得千万要将它们蒙好。”
眼前的女人,似乎并非孙敏玉所说那般不堪。
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逝,快得他捉不住。
他忽然望向了巍峨千佛塔的方向,看到上面飘扬如同旗帜的黑纱,他瞳仁猫一样紧缩,眼瞳中的冰冷一闪而逝。
果然,他的好阿娘还是来了上京。
他忽然垂头,一笔一画在萧妙音手心写着什么。
萧妙音一愣,却还是点头:“好。”待她的掌心脱离陆观泠的手掌,她又忍不住攥紧了自己的手,好像真的能够从中汲取什么力量一般。
上面的字是——别怕。
萧妙音踩着玉阶来到孙静之面前,“娘娘有何吩咐?”
孙静之看着少女白皙的下巴和淡粉色的唇,明媚如春日里的桃花。
可越鲜艳,却显得她如今衰败不堪。
她垂下落寞的眼神,“萧姑娘,你的眼睛是怎么受伤的?”
萧妙音如实答了:“我是在一次捉妖中不慎受伤的。不过,现在正在慢慢恢复,只是不能见强光,并不妨害日常行动。”
孙静之的语气轻了一瞬,眼神却是落在“白发少女”站立的地方:“很辛苦吗?”
萧妙音摇了摇头:“捉妖人为民除害,职责所在,并不辛苦。何况,还有同道中人互相扶持。”
孙静之道眼神竟然有一丝羡慕:“是啊,鲜衣怒马、斩妖除魔也是一大快事。”
捉妖虽然风餐露宿,却是天南地北、无拘无束,不像她,在这皇城之中,失去自由,知交零落。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这皇城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所有人困在了这里,不得自由,她是如此,陛下是如此,嘉毓公主……更是如此。
可惜,陛下和嘉毓公主之间还能彼此报团取暖,而她永远是没有姓名那一个,一个孤零零的陌生人。
孙静之忍不住微微闭上了眼睛,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这样也很好,起码,她没有得到过,便也不用谈失去,她也没有什么不甘。
她偏头望向纤细如花枝的少女,声音轻得像叹息:“萧姑娘,哀家,能否看一看你的眼睛?”
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语气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萧妙音莫名不忍拒绝,手指轻轻绕到脑后到轻纱,解下了结。
温暖的春光照耀下,她湿漉漉的睫毛像是缠绕的水草,轻轻颤了颤,又像分开翅膀的蝴蝶。
琥珀色的眼珠,定定凝视着孙静之,“娘娘?”
那一眼,足以令人沉沦。
孙静之的手不由得想伸出去,触碰这样一双美丽绝伦,比宝石还要美丽的眼睛。
“萧姑娘的眼睛很漂亮。”孙静之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忍触碰的怜惜:“就像嘉毓公主那样。”
这个名字让萧妙音身体忍不住颤栗。孙静之将手伸了回去,问道:“萧姑娘,你知道嘉毓公主吗?”
“知道。”萧妙音声音微涩,“嘉毓公主是先帝胞姐,善音律,曾以一曲迦陵频伽受到肃宗皇帝的青睐,嘉毓公主与先帝情深意笃,可惜嘉毓公主最终却选择自焚于停烛楼。”
孙静之凝视着萧妙音,目光忽然变得灼灼:“是啊,那萧姑娘知道嘉毓公主为何要自焚呢?”
“为什么?”萧妙音感觉自己声音嘶哑,像是吞了一颗石头,梗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
孙静之别开了眼睛,声音宛如研判:“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可是,她选却择了逃避。”
顿了顿,孙静之的目光又落在虚幻处:“嘉毓公主恐怕不会知道,她所爱之人亦深爱着她,为了她,他最终选择了追随她而去。”
萧妙音心口一阵剧烈疼痛,堪比有人生生将她心脏挖了出来。
孙静之又问:“萧姑娘,你信来世今生吗?”
不等萧妙音回答,孙静之又道:“萧姑娘既然能够说出士为知己者死,也为知己者生这话,想必应该是信的吧。”
萧妙音点头,声音坚定:“我信。”
孙静之笑了起来,意味不明道:“如果有机会,哀家真想告诉嘉毓公主,请她别对所爱之人那般残忍。如果抓住了一个人,那就千万不要放开他的手,再失去一次的感觉很痛苦,没有人会想经历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