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快别说了,叫人慎得慌!”丫鬟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互相呸了几句,终于不再叽叽喳喳。
“九十九……”稚嫩的声音有着冷冷的诡异感。
与此同时,元赪玉终于数到了九十九,却不肯数到一百。
他睁开眼睛,呆呆看着自己的影子,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影子一般。
望舒告诉他,数到一百,可是他很不喜欢这个数字,因为望舒说过,一百就是圆满。不知道,为什么元赪玉很讨厌圆满,圆满意味着十全十美,完美无瑕,就像是遥遥挂在天上的月亮。
可他是残缺的,怪异的,在阴沟里仰望着月亮的怪物。
他忍不住舔了舔春花般的唇瓣,按捺不住腹部的痉挛之感,他总是很饿,吃什么都没用。
可是,他却没有去找望舒,而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萧妙音下意识跟随着他,却看到元赪玉像是一抹游魂一般,忽然来到一座宫殿前,里面传出了婴儿呱呱的叫声,接着是一阵轻柔地安抚:“殿下,乖,乖。”
“饿了吗?”
元赪玉像是一条阴暗的毒蛇,稚嫩的手指将窗纸捅开一个洞,冰冷的瞳窥视着里面的一切。
他看到,金色的帐幔下,一个乳娘抱着婴儿,掀起了衣服,给他喂奶,那婴儿极力吮吸着,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元赪玉只是盯着她怀里的婴儿,漆黑的眼珠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妙音看着他这个模样,心里一阵奇怪的寒意。
好半晌,直到乳娘察觉到不对劲,看向了那个空洞,对上一双漆黑诡艳的眼珠,顿时吓得“啊”了一声,尖声道:“救命啊,有登徒子啊!”
元赪玉似是感觉到无趣,暗自离开了,他回到和望舒约定的捉迷藏之地,却是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难耐般舔着唇。
他面容雪白,如同像人讨债的小鬼,轻生喃喃,令人不寒而栗。
“望舒,我好饿啊。”
第90章 深渊
少女躲在昏暗的衣柜里, 身体蜷缩成一团,猫似的。衣柜里昏暗,望舒本来很害怕黑暗, 黑暗代表着死亡, 就像是那个漆黑的夜晚,她拼命握住母妃的手, 却怎么都不能唤醒她身上的温度。
可是, 此刻却她不害怕。
因为, 她坚信不疑,赪玉一定会来找她,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相依为命、骨肉相连的弟弟——赪玉。
在无数个黑暗的夜晚, 他们曾一起相拥而眠,就像是回到了同一个温暖的胞衣中, 彼此不分, 抵御无边的黑暗。
抱着这样的念头,望舒等啊等,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她昏昏欲睡的时候,腹部忽然传来了一阵坠坠的疼痛,就好像有个冰冻的秤砣挂在腹部, 又冷又硬又重。
望舒疼得忍不住打滚, 身体倒在锦缎上, 脱水的鱼一般, 冷汗打湿了发鬓,黏在苍白的脸上。
好疼好疼啊, 怎么回事?
望舒强撑着身体想起来,却感觉到腿下一阵暖流涌了出来, 望舒吓了一跳,丝毫不敢再轻举妄动。
望舒怔怔地瞪大了眼睛,她流血了……
望舒忍不住瑟瑟发抖。
血同样是令人害怕的。
她眼前仿佛出现一片浓郁的血色,她亲眼看着父皇用剑斩掉了一个小太监的脑袋,脑袋咕噜咕噜滚下,在洁白的玉阶上拖出一条蜿蜒的红痕。
随后,她听见父皇夜鸮般的笑声:“哈哈哈,妙哉妙哉!这用一条性命换来的鲜血,流得可真好看啊,月奴,你喜欢吗?”
父皇握着自己的手,将染血的剑刃指向一个个吓得颤栗的小太监,他们站成一排,手脚被缚,嘴巴被布条封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双双含泪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
像是献祭的人牲,又像是待人宰割的两脚羊。
父皇阴冷的声音吹在她耳边,令她整个人都凉飕飕的:“唔,月奴,你喜欢哪个人的血,孤让你亲自试一试好不好?”
她无力嘶喊:“不要。”
可噗嗤一声,她满眼都是那片浓郁的红,像是潮水般将她的眼球吞噬。
好多血……像是流也流不尽。
她现在也流了好多血,她是不是也快死了?她口中不自觉呼唤着赪玉的名字。
如果她死了,赪玉该怎么办?
浓郁的鲜血的气味钻进元赪玉的鼻子,甘甜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腥,像是腐烂的蔷薇花。
元赪玉的心一瞬间紧绷,有种难以言明的暴烈和……饥饿。
他眼瞳在阳光下幽幽发亮,衬着那张雪白的脸,越发怪异。
萧妙音心里也不自觉跟着一阵发寒,觉得此时此刻,小少年那黑漆漆看不到底的眼睛,很像关押着怪物的深渊。
深渊是什么样的?漆黑、怪异、不能言说、无法名状,却有种奇异的蛊惑人坠落的魔力。
元赪玉像是一只作祟的小鬼,身影飘飘荡荡,来到衣柜前,打开了衣柜,他是披上人皮,最为精致的傀儡娃娃。
他忽然伸出了冰冷的手,紧紧捉住了望舒的手腕:“捉到你了哦,望舒。”
语调是少年独有的纤细,让他显得越发怪诞。
望舒一把扑了过来,抱住了他单薄的背脊,抱得紧紧的,啜泣道:“赪玉,我……我可能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