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元赪玉好像很迟钝,不能理解。
可是嗅到她身上腐烂的蔷薇花的气息,他忍不住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嗅着。
不论望舒做什么,他只要跟着她就好了,不是吗?
影子跟着生人,永远形影不离。
死也一样。
于是,他向她发出致命的邀请:“望舒,你要死的话,能不能带上我?”
元望舒更加悲从中来,她的弟弟,元赪玉,根本不明白死亡是什么?
她的声音嘶哑:“死就是天人永隔,我要去另一个地方了,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她忽然想到,泉台是不是也这般冷、这般暗。
望舒瞬间觉得不能忍受,如果没有一双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她会害怕的。
像是明白她所想,元赪玉的手瞬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像蛇尾,像藤蔓,紧紧勾住。
少年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的祈求:“望舒,不要丢下我。”他瞬间觉得腹中强烈的饥饿感变成一种肝肠寸断的痛楚。
元望舒不答,面颊上流下了两行泪,光透过衣柜里的一条缝隙,照在她脸上,像是两行闪闪发亮的水银,那般漂亮,却又那般易碎。
元赪玉看着,心里像是塞了一团吸满了水的棉花。
他不明白,牵动他的情绪是什么。
可像是痴了一般,他忽然将面颊凑了过来,元望舒怔怔落入那双,关押着怪物的眼瞳,目光寻不到出路。
元望舒感觉到,脸颊传来一阵异样的痒。她这才回神,发现元赪玉竟然在舔舐她的眼泪。像是蛇鳞爬过脸上,带来一种毛骨悚然的冰冷,还有一种奇异的……心悸。
心脏紧缩,腹部麻痒。
像是蝴蝶在结茧,又像是春蚕在吐丝。
无法掌控。
望舒忍不住“啊”了一声,一把推开了元赪玉,然后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她跑得那样匆忙,鞋子也落在地上。
元赪玉则半跪在衣柜里,还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眼珠却流露出一种脆弱的受伤。他垂下长睫,泪珠不停滚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是,萧妙音却清楚地看到,他身上浮现出无数个怪诞的、扭曲的、触手般的黑影。
那是……饿鬼道。
元望舒跑回房间,一头扎进崔莹怀里,哭泣起来,“崔姑姑,我……我要死了。”
崔莹脸上大骇,声音颤抖而尖利:“公主,是九殿下对您做什么了吗?”
她就知道,留着那个怪物,迟早会害死公主的。
元望舒摇头,指着自己的腿:“血,崔姑姑,我腿里流了好多血,止都止不住。肚子像是撕裂一样疼。”
“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了?”她仰着脸,鼻尖微红。
崔莹看着她,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公主,别怕,您不是得了什么怪病,您这是来癸水了。这是每个女子都会经历的。”
“癸水?”元望舒将信将疑,长睫水草般缠结着。
看到她这副懵懂的模样,崔莹心里一阵酸涩。陈婕妤早早去了,宫中也没人教公主这些事,如今公主竟然连什么是癸水都不知道。
她强忍着心头涩意:“是啊,说明,小公主现在长大了,变成大姑娘了,您等着,姑姑这就去给您准备一些月事带,熬点红糖姜水。”
崔莹连忙拿出压箱底的银子,给望舒准备这些用品。
失去了陈婕妤的庇护,再加上陛下对他们从来漠不关心。
小公主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崔莹心里叹息,待她回来时,手上端着一个盘子,盘里捧着一堆包裹和一盏温热的红姜糖水。
捧着温暖的红糖姜水,元望舒听着崔莹给她讲述什么是癸水,好半晌,她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那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元望舒脸颊微红:“姑姑,我没事了对吧?”
“嗯。”崔莹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发鬓:“公主不会有事的,公主自幼就是有福之人,日后也一定会遇难呈祥、逢凶化吉的。”
元望舒垂下了脸,羞涩地笑了笑。
喝完一盏红糖姜水,元望舒苍白的脸变得红扑扑的,腹部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她忽然想起:赪玉,好像还在衣柜里,她的傻弟弟,她如果不去找他,他多半会一直待在那里。
她得去把他找回来。
就像无数个黑夜那样,她抓住他的手,把他从黑暗中“找”回来。
见她从床榻上下来,崔莹忙问:“公主,您要去哪里?”
元望舒:“我去找赪玉。”
崔莹脸色一变,忽然道:“公主,您如今长大了,再不能和九殿下那般亲密。”
元望舒心里一颤,仿佛明白了什么,却还是涩声问:“为什么?”
“男女有别,就算是亲姐弟,也要避嫌的。”
崔莹语焉不详:“九殿下,毕竟是个男孩儿。”
元望舒忽然想起脸上发痒的触感,心里顿时冒出奇怪的、罪恶的痒意来。
她有种,自己一旦踏错就会万劫不复的恐慌。那种痒意变成了一种难以言明的羞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