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楚幽百无聊赖地坐在皇位上看着殿前清理血迹的太监宫女,手里抚摸着宝剑,他眼里却带着一丝冷漠和疲倦。
即便从永无止境的孤寂中脱身而出, 来到这个热闹鲜活的人世间, 他还是如此无聊。
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想念日奴了。
想念他给自己喂下的药丸, 想念他带他领略死一般的极乐。
人生, 为何总是这般无趣?
太监们费力地将那几具尸体拖了出去, 殿内顿时空荡荡的,元楚幽笑了一声,声音鬼魅般飘向殿外:“外面的人, 看够了么?”
叶流莺只好上前来,拱手道:“见过陛下。”
元楚幽望向了她:“你是如意阁的人?”
“是。”在靠近殿内的那一刻, 叶流莺第一次体会到胆寒的感觉, 元楚幽身上流淌着浓郁的恶意,那恶意仿佛是人性中最天然的幽暗。
比任何妖魔鬼魅都要令人恐惧。
她一瞬间竟然生出了退却的心思, 她知道,眼前的人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或许……
叶流莺脑海里飞快闪过无数个念头。
元楚幽自然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恐惧,他眼睛眯了起来:“孤的模样很可怕么?你在害怕孤?”
叶流莺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镇定:“陛下乃威严赫赫的真龙天子, 令人不敢逼视。”
“呵呵。”元楚幽似笑非笑地忘了过来:“你既然是如意阁的人, 想必定精通六爻, 那你能否替孤测一事。”
叶流莺道:“在下才疏学浅, 恐不能窥探天命,不过既是陛下所托, 在下自然会尽力而为。不知陛下所测何事?”
元楚幽淡淡望了过来,眼里含着笑意:“孤想知道, 孤何日死?”
他一直想不通,日奴为何将他困在饿鬼道,偏偏不让他死。
明明,他狼子野心、冷血残酷、对月奴有多爱之入骨、对他就有多恨之入骨,把他从皇位拉下来的那一刻,他就应该将他千刀万剐才对。
那样的极乐,也只有在日奴手中可以体会到。
想到这,他竟然忍不住舔了舔唇。
叶流莺惊了一跳:“陛下自然是万寿无疆。”
听到这个熟悉的词,元楚幽笑了起来:“刚才的问题,孤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不过,孤听说,最近上京邪气肆虐,如意阁也新来了三个弟子,和你一同降妖伏魔。”
“正是。”
他笑了起来,“正好,孤想见见他们,看看他们都是怎样的青年才俊。不如,晚上,孤命人在花萼相辉楼摆宴如何?”
顿了顿,他又笑了起来:“瞧孤这记性,如今时移世易,这花萼相辉楼早就改成了摘星台。既然如此,那便去摘星台吧。”
元楚幽的眼神幽幽的,像是恶鬼在窥探人间:“听说那摘星台、如接天梯,醉时手可摘星,孤好久没有大醉一场了,倒是很怀念那滋味呢。”
听出这宛如鸿门宴一般的邀请,叶流莺忍不住攥紧了手,却还是拱手道:“是。”
肃宗皇帝,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
空气中腐臭的香料气息越发浓烈,宴离嗅觉灵敏,差点被这种气息弄得想要作呕,她却依旧马不停蹄地追逐着那具肉.身天女。
终于,她感觉到,那具肉.身天女忽然停了下来,宴离立即落地,跟了上去。
却看到,那具肉.身天女停在了一座破旧的宫殿前,四周荒草杂芜,陈旧的殿门紧闭,满是蛛丝和灰尘,上面还挂着已经褪色的桃符。
肉.身天女则像是在门上徘徊的蜘蛛,不安又焦躁地扒着门框,口中不停地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皇兄……”
“皇兄……”
一道黑影忽然推开门,“熹熹,进来吧。”
听到这个声音,宴离一瞬间就浑身寒毛倒竖,她从未感觉到如此令人胆寒的冷意,就像是掉进了爬满毒蛇的洞穴。
本能般,宴离躲了起来。
心脏狂跳,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了。那个,本该死去的肃宗皇帝。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听到那道声音,肉.身天女像立刻走了进去,像是一个笨拙的、蹒跚学步的稚童,跌跌撞撞。
宴离轻巧地跃上屋顶,屏住呼吸,望向了屋内的场景,狐魅夜视能力极好,哪怕再暗的地方,都能看清楚。
可她眼瞳却因为震撼而下意识扩大了。
她看到。
昏暗的室内。
元楚幽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而他对面的肉.身天女则盘坐在桌上,姿态肃穆,像是一个真正的摆在案台上,令人供奉的神像。
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绝伦的瓷器。
元楚幽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肉.身天女,双.乳明媚,似圣洁的雪山,腰肢纤细,似蜿蜒的春水,双足纤细白皙,似稚嫩的白鸽。
这是,他亲手塑造的天女大人。
他的手一寸一寸地摩挲着,动作狂热宛如信徒在顶礼膜拜,声音却冰冷似鬼魅:“熹熹,别动。”
她不动如山,右手捏做莲花,高高翘起,她手臂纤细白皙,上面的红线脱落,露出密密麻麻的眼睛,像是蜂巢一般,布满了整个手臂,甚至那莲花般飞翘的指尖上也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