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荻越发忐忑不安。
把玩了好半天,他终于垂眼看她, 开口道:“杜姑娘,你觉得你哥哥还有几天好活?”
“你想干什么?你若是敢动我哥哥,我一定会杀了你。”杜清荻的眼睛忽然变得像是蛇一样,竖瞳一闪而逝, 竟是想出现妖相。
像是听到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 陆观泠笑了起来, 饿鬼也爬到她脖颈处, 不停发出咯咯的笑声,刺耳的笑声顿时让杜清荻痛苦不已。
“你应该很清楚, 你哥哥天生病秧子,如今病入膏肓, 没几天可活了,需要我动手吗?”
说着,他将玉露丸握在手里,一点点将它化作齑粉。
玉屑纷纷扬扬坠落,他声音也一同坠落,笃定道:“你救不了他。”
“你!”杜清荻不停挣扎起来,腿部想要化作蛇尾,将饿鬼甩开,却又被一滩漆黑的淤泥困住,像是困在滩涂里的鱼。
陆观泠看着她做无用功,“你其实很清楚,即便有了我师姐给你的玉露丸,你也无法化龙,救你的哥哥,对吗?”
杜清荻眼里悲伤,可下一刻又决绝道:“我一定会救他。”
“你连我的饿鬼道都挣脱不了,说要救你哥哥,恐怕只是痴心妄想。”他拂去指尖残余的玉屑,反复摩挲着那道逐渐愈合的牙痕。
杜清荻冷笑起来:“你将我困住,是想要我做什么吗?我可以答应你。”她望着他,眼里恨恨,“前提是,你要有法子救我哥哥。”
他终于笑了,睫毛颤动间,那抹雪痕竟然带着一丝妩媚的嫣红,像是画笔勾勒出来的影子,“我修炼的可是饿鬼道,是邪术,怎么可能救人?”
雨丝借着风吹了过来,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如果你哥哥不再是人呢?”
杜清荻瞳孔微缩,“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你或许不知道,你哥哥身上带着很重的对死亡的恐惧,不过是在你面前强撑着一直没有显露,内心深处,他也很想活着。”
很想活着……
杜清荻心里仿佛被刺痛,攥紧了手,泪珠无意识滚落,“可是……”
陆观泠看着她落泪的模样,继续蛊惑,“难道说,他变成了妖物,就不再是你哥哥了吗?”
当然不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永远是她的哥哥。
“你应该很清楚,你是假的,你占据了这具身体,偷来的宠爱,迟早要还回去的。”
心里最肮脏的秘密被发现,杜清荻眼底一瞬间寂静无波。没错,她是蛇妖,哥哥是人,人妖殊途,她得到的哥哥的爱都是偷来的。
杜清荻已经死了,是她占了她的身体,可哥哥毫不知情。
“如果,把他变得和你一样呢?”
如果,哥哥也是妖怪呢?
少女开始动摇。
听见她心底的挣扎,陆观泠的语气骤然变得温柔,他拨弄着耳边的猫眼石耳环,“你的身份迟早会瞒不住,但是,只要把他变得和你一样,他就可以永远陪着你了,你可以永远被他爱着。”
“我知道,你害怕你哥哥无法接受,可是,如果,让他失去为人的记忆呢?”
永远陪着她,这实在是个很诱人的结局。
可是,亲手,将哥哥变成妖……
杜清荻抬起略带猩红的眼,声音嘶哑,“我不愿意。”
听着她剧烈的心跳声,陆观泠唇角微翘起,道:“没关系,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的,你不必现在就答应。”
说罢,他轻轻拍了拍手,脚下的饿鬼发出一阵森冷的笑意,慢慢钻入地板中,禁锢瞬间消失。
他头也不回地离去,杜清荻呆呆坐在地上,攥住了裙摆。
“这首曲子叫做迦陵频伽?”萧妙音坐在软垫上,表情有些怔怔的,“是有什么典故吗?”
陆观寒奇怪她的表现,解释道:“迦陵频伽是佛国传说的神鸟,其声譬如百千种乐,出妙音声,故又被称作妙音鸟,这首曲子能够引来天人下凡,以妙音称也无可厚非。”
妙音……
杜思筠道:“说起来,萧姑娘的名字便是妙音,倒是巧合,与这曲子也算是有缘人了。”
其实,也并非多巧合,大越重佛,不少人喜欢给自己儿女用佛教用语取名,尤其是一些皇家贵族。
譬如当今天子的名字便是以佛经中的五蕴取的,因天子刚出生时,有弱视之症,为向神佛祈求光明,皇后娘娘便给天子取名元识蕴,后面天子弱视之症果然痊愈。
从那以后,以佛教用语取名的风气越发浓厚,也有不少大越少女也叫妙音。
萧妙音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垂眼看着桌上的琴,她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难过。
沉吟了一会,她又微微抬眼,望向了杜思筠,疑惑道:“杜公子,这首曲子真的是杜大家创作的吗?”
杜思筠愕然,“萧姑娘为什么这么问?”
她又说下去:“这首曲子哀婉缠绵,的确动人,只是却过于悲伤了些,不像靡靡之乐,更像是招灵的曲子,在饮宴之际弹奏,似乎有些扫兴。”
杜思筠有些出乎意料,露出个笑来,“没想到,萧姑娘竟然这么擅长音律,我也不明白为何祖父会在饮宴之际弹奏这么悲伤的曲子,不过,据我所知,这首曲子并非祖父所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