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那就一同坠落。”少女忽然狠狠抱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向着崖底坠落，她的声音穿透呼啸风声落在他耳边，带着万分的不服气，“可是，陆师妹，我偏不和你一起下地狱，你信不信，我一定可以救你。”
救他？
他心里觉得荒谬。
坠落的时候，风从肋骨下穿过，拍打着心脏，发出沉闷的跫音，像刀子将他肢解。
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觉得解脱的痛快，反而不自在，好像丢失了什么一般。
他听得少女心跳如鼓，激越非常，除了害怕，竟然还有兴奋，他一遍一遍想着，杜家兄妹，一个欺骗，一个恐惧，分明是最好的负面情绪来源。
不会错的。
可是，怀里的少女存在感实在太过于强烈，脸一直往自己冻僵的心脏里埋，像是要窥探他的秘密一般，以至于他下意识抬眼，便能看到少女像只垂下脖颈的鹤，温驯地依偎着自己。
温驯？怎么可能？
她最是张牙舞爪、大言不惭、无知无畏。
可望着手腕上新鲜的牙印，他反而忽然想起，那晚，灯下少女笑吟吟，眼里流光溢彩，她对他道：“陆师妹，我帮你上药。”
他又陷入迷茫，她似乎不可界定。
“咯咯咯！”饿鬼们仿佛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一场飨宴，兴奋不已，嘶哑怪笑。
随着两人一同坠落，悬崖底下的献祭的阵法慢慢启动，脚下发出一片烈烈的红光，瞬间将两个人吞噬，风吹得两个人的裙摆向上翻飞。
发丝也变得刀刃般刮人，却在半空中纠缠在一起。
陆观泠看着脚下冲天的红光，饿鬼们躁动不安、蠢蠢欲动，他唇角勾出一抹笑来——终于要结束了。
刺眼的红光带着强烈的不详的感觉，将一片崖壁照出火焰山的感觉，又像是阴曹地府，萧妙音下意识将脑袋在他怀里埋得更深。
这崖到底多高啊，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掉进阵里面？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坐过山车，反复体会失重感，她忍不住将陆观泠抱得更紧了些。
少女像是一条小蛇一直往心口钻，带出沙沙的痒意，将意识从轻飘飘的云端拉回红尘俗世中，陆观泠眉眼一冷，下意识扣住了她的肩膀，想将她扯开。
萧妙音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小毒物很不耐烦自己贴着他。
想到自己可以膈应他，将他抱得更紧了，头在他胸口狠狠撞了下，明亮的眼睛瞪着他，开口讽刺道：“陆师妹，你好平啊，怪不得你不来葵水，原来是停止发育了，真可怜。”
她偏要往他心口扎刀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观泠：“……”他冷着眼，想将这么一条碍事的八爪鱼扯开。
萧妙音越发气了，狠狠扯着他的衣袖。
她犯起倔来，力气不小，“刺啦”一声，将他半个袖子扯裂了，露出的胳膊上绘着妖异的莲花纹路，灼灼发烫。
一个白色的瓷瓶忽然从他衣袖间跌落，随着两个人终于落到实地，瓷瓶立刻滚落里底下泥沼，消失不见。
陆观泠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正常。
反正，他也用不上无极丹了。
萧妙音发现，自己脚尖一触到地面，立刻像是陷入泥潭中，费了好半天劲才能把脚从黏糊糊的泥浆里扒出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童话故事里踩着面包过淤泥的红鞋子少女。
陆观泠欣赏着她的样子，笑了起来，“萧师姐，别白费力气了，我们很快就会被饿鬼道吞噬，我倒是好奇，萧师姐想要如何救我？”
小毒物！走着瞧！
萧妙音忍不住嘀嘀咕咕，却在看到他身后的庞然大物时，下意识瞪大了眼睛，一把将他往身后带，指尖刷地一声飞出无数片符咒，“小心！”
陆观泠回头，看到一条巨大的蟒蛇张开了血盆大口却被符咒炸开的金光打得嘶吼起来，而巨蟒头顶是……
雨声像是交织的潮水，哗啦啦一片。
萧妙音眼尖的看到，巨蟒头上，坐着一个浑身裹着黑纱的女人，她笑声妩媚，唇瓣鲜红，“阿泠，你就这么狠心，因为不想用心头血救你的兄长，便不惜想用饿鬼道吞噬了自己？”
萧妙音飞快别过了脸，下意识看向了陆观泠，却看到，他脸色苍白，像是瞬间变作了雕像，唇瓣轻轻动了动，慢慢吐出两个字，“阿娘……”
阿娘？
萧妙音怔住了，雪罗刹是小毒物阿娘，这又是什么魔幻的剧情？
“你真是不乖啊。”雪罗刹突然冷笑，一道冰锥弹射而出，朝着他心口而来。
“陆师妹！”萧妙音下意识脱口而出，手中飞快挥出符咒想要挡在他面前，然而，那刀子般的冰锥快得不可思议。
“咻——”冰锥瞬间穿透少女手掌，又刺入陆观泠心口，在半空中带出一串鲜艳的血花。
第33章 白发少年
那串血珠很快溅到脸上, 萧妙音立刻回头，“陆师妹。”
顿时愣住了，他的胸口晕开一大片暗色的痕迹, 然而那些血迹又瞬间结了冰, 像是被霜冻住的曼珠沙华，竟然有种莫名的靡艳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