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荻。”杜思筠拉住了她的袖子，细细看着陆观泠，好像在确认着什么，“别担心，他没有恶意的。”
心里却有些熟悉感，这个少年，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哥哥？”杜清荻不可置信。
陆观泠没心思同她继续纠缠，自顾自走出阵眼，朝着阵眼外的陆观寒道：“哥，无极丹可以再给我一瓶吗？”
陆观寒看着他身上抱着昏迷的萧妙音，忍不住细看：“妙音怎么了？”
像是害怕自己心爱的玩具被觊觎一般，陆观泠飞快用袖子遮住了萧妙音的脸，抬起脸时，又换上笑颜：“放心吧，萧师姐没事，只是我这身打扮，实在怪异得紧，我怕吓到萧师姐，所以，哥，你再给我药吧。”
陆观寒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拿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
陆观泠伸手接过，却没有立刻服用，而是放入了袖子里，自顾自抱着萧妙音走到了前面，只留下一句话，“这里的事也快结束了，也该离开了。”
“阿泠……”犹豫了片刻，陆观寒还是跟了过去，忍不住问:“阿娘都和你说了什么？”
陆观泠步伐一顿，转过脸，依旧笑着，语气却冰冷无情，“这好像同你没半分关系吧，兄长？”
最后两个字讽刺地落下，陆观寒脸色瞬间白得像石膏。
说完，陆观泠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凌厉的剑光划过。
“阿泠，小心！”
陆观寒也反应过来，连忙挡在陆观泠面前，手上断厄弹射而出，与银色的闪电相击，发出黄钟大吕般的声响。
一个照面之间，剑又回到各自手上，可陆观寒感觉到对方实力强悍，心下不由得警惕，望了过去，却愣住了。
是她？
陆观泠也抱着萧妙音回过了头。
月光下，耗尽力气的程逐双执着寒光湛湛的摇光半跪在地上，微微抬起了脸，盯着陆观泠。
忽然间，她的眼睫下滑落一串泪珠来，像是恨极了又像是难过极了，她一字一句，声音嘶哑，“是你，害死了，望舒！”
第41章 恶鬼
陆观泠冷漠地看着程逐双流泪的模样。
望舒？
倒是很耳熟, 貌似是那只狐魅口中的嘉毓公主吧。
“将军谁都忘了，她只记得嘉毓公主。”
这个叫程逐双的女将军如今身体已经腐朽了，完全是凭着一股执念才支撑着这具残躯, 就那么放不下那个所谓的嘉毓公主吗？
生离死别、求而不得。
真是可怜极了。
不知为何, 陆观泠心里突然又不断冒出那种毒汁一般的恶意来，几乎到了蚀骨焚心的程度, 让他腹部冒出阵阵灼烧感。
这样强烈的情绪自他学会自我训诫以来, 很少再出现, 以至于他下意识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他嫉妒连一个死人都比他生动，起码有着可以让她追逐的东西。
他只觉得一切都无聊。
忽然程逐双再次暴起，剑光宛如蛟龙出水、银光跃如闪电, 再次擦着脸而来，陆观寒一直瞧着她的动作, 连忙斜里飞出断厄剑, 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截断程逐双的剑势。
他看程逐双来势汹汹，忙对陆观泠道：“阿泠, 你带着妙音先离开，这里交给我就好。”
陆观泠不动，抱着萧妙音，凝视着程逐双。
对上少年阴郁得仿佛快要滴出水来的视线, 陆观寒却忽然吓了一跳, 声音都哑了几分, 艰难开口, “阿泠……”
难道，阿泠和这位程将军之间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夜晚还没过去, 早春的夜晚总是带着凉意的，山岚间聚起了淡淡的雾气, 丰沛的湿润气息被风声裹携而来。
耳边的猫眼石被风吹动时，忽然叮当了一声，让陆观泠瞬间从那种极端的情绪脱身。
陆观泠眼中的阴郁骤然褪去，他别过脸，忽然朝着陆观寒笑了起来，“好啊，兄长，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着，他没再管程逐双，抱着怀里的少女默默转身离去。
程逐双忙要追过去，陆观寒执着断厄挡在面前。
程逐双摇摇欲坠，却哑声道：“让开！”
陆观寒眼神悲悯，神情恭敬，然而语气却不容置疑：“程将军，您恐怕是认错人了，如今大越已经是建业年，距离您去世的太平年已经过去了五十载。”
“太平，建业……”程逐双似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喃喃，目光却紧紧盯着陆观泠，有些疑惑。
他最是偏执，为了望舒，他绝对不会改年号的。
因为望舒曾在祈愿时说过，“愿大越千秋万载，永世太平。”
后来，他夺得帝位后，第一件事便是改年号为太平。
为什么，如今却变成了建业年？
看她神色懵懂，陆观寒眼中悲悯之色越重。
死去的人身上的时间永远停滞，对外界的感受认知也慢慢模糊，尤其是程将军这种靠着执念支撑的身体，魂魄被强行凝聚，还时长停留在五十年前。
她恐怕根本不知道，五十年过去，红颜枯骨，大越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山谷忽然起了一阵风，陆观泠怀里的少女恬静地沉睡着，宛如一株天然纤秀的水仙，紫色的裙带被风吹得不停舞拂，旋落的花瓣般与少年身上的藏青色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