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脸上遮挡的衣袖也被风轻轻吹开一角,露出长睫栩栩的轮廓,玉质天然,沾上山间的雾气,便如同凝结了一粒粒小小的珍珠。
程逐双的心口一瞬间像是被雷击中了,瞬间变得无比滚烫,好像汹涌的情绪要喷涌而出,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那双眼睛……
她是,望舒!
她不管不顾,要朝着陆观泠而去,陆观寒以为她要对阿泠穷追不舍,心中一跳,咬牙催动断厄,“程将军,在下只好得罪了!”
两个人顿时缠斗在一起,剑影与风声一齐凌厉呼啸,有来有回,陆观寒虽然没受伤,但是丝毫讨不了好,心下更是大惊。
程将军战神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只见,程逐双身如鬼魅,步法精妙,剑影更是瞬息万变,眼前银光不停流转,忽左忽右,将剑招中的巧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陆观寒抵挡得十分辛苦。
然而她终究只是一具残躯,很快就落在了下风,可她心知自己需要速战速决,更是不要命一般,顶着被刺穿身体的风险,迎着断厄的剑锋,蜻蜓点水般,欲擦身而过。
只要避开这招,程逐双就能脱离剑影,继续追逐陆观泠。
陆观寒见她不死不休的样子,来不及多想,厉喝一声,“化潮生!”
罡风破云气,剑影化潮生。
断厄身上金光如同潮水般蔓延,剑气化作一匹柔软的绸缎,欲裹住程逐双,化潮生陆观寒很少用,一旦出手都是为了对付穷凶极恶的妖魔。
这招看着人畜无害,实则一旦剑气裹住身体后,会像蛟龙缠身般绞杀妖物。
眼看金光凝成的绸缎要裹住程逐双,透出一点天光的天色顿时变得昏昏惨惨,慢慢爬到山腰的日色也变得如同明灭的墓中烛火。
接着,山崖底下响起一阵幽长的狐狸哀鸣声,然后是一道低沉愤怒的虎啸声,平地起风,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林间窜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直朝着陆观寒而来。
狐魅声音眼睛皆惑人。
陆观寒听到声音恍惚了一瞬,见黑影袭来,又下意识抵抗,化潮生瞬间击空,坠到将山崖之间,碰到死物,蛟龙沉水般瞬间沉寂无声,竟是打空了。
然而,程逐双还是耗尽力气一般,瞬间瘫倒在地。
一只巨大的老虎瞬间将陆观寒摁倒在地。
“大黄,干得漂亮!”
少女的声音又娇又俏,然而发起怒来,像是裹了冰碴子,扎得人脑仁发疼,陆观寒看到红裙少女顶着一张狐狸脸,快步来到程逐双面前,眼泪涟涟,怜惜不已,“将军,你有没有受伤?”
程逐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住了宴离的胳膊,用尽力气附耳说了句,“望舒。”
然后昏了过去。
宴离摸到她冰冷的腕骨,感觉到她体内生气很淡,她心里顿时像是被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揉了一把。
她曾经光芒万丈、受人敬仰的将军,怎么会变得这么狼狈。
她忍着酸涩,目光坚定,痴痴道:“将军。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说完,她狠狠瞪了陆观寒一眼,朝着大黄道:“大黄,走!”
她知道,凭她的能力现在还斗不过这个捉妖师,刚才完全是靠偷袭才救回了将军,但是她不会忘记,他刚刚竟然想对将军下的杀招。
无论如何,这比仇她都记下了,来日她一定会百倍奉还。
狐魅和狐妖不同之处便在这里,狐魅身上更接近野兽的天然,爱憎分明。
陆观寒也回过神来一般,起身召回了断厄,见程将军被救走,他心下竟然松了口气,下意识看着自己的手。
他刚才昏了头,竟然想对程将军下杀招。
幸好没有得手。
日色慢慢恢复淡淡的白,从山岚之间慢慢升起,给陆观寒身上衣袍镀上一层银白色。
陆观寒默默将断厄重新用黑布裹住了,朝着陆观泠离去的方向而去,想起他笑吟吟叫自己兄长的模样,不知为何又犹豫起来。
思索了片刻,他叹了口气,又转身朝着杜家兄妹的方向而去。
他现在心里乱得很,不知道怎么面对阿泠,不如和杜思筠聊聊,五十年前天人下凡那事。
难道,真的是阿娘吗?
陆观泠抱着萧妙音,看着日色从山岚间慢慢升起,淡淡的柔和的亮光照在身上非但不给人温暖,反而寒意如同针砭入骨。
少女的手臂柔软垂下,被伸手他捞在怀里,剔透如同琉璃。而被她划开的血线此刻被他身上的寒意凝结成了冰,像是琉璃里开出一簇花,脆弱又美丽。
他端详着,竟然觉得牙根发痒,就像是想去舔一舔她手上的鲜血,就像是昨晚那般。
可回想起来,他昨晚的确过分失态了。
最好不要有半分情绪。
因为那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莫名的焦躁让他心里如同烈火在缓慢煎熬,他下意识动了动喉结,又故作平静地略过目光。
他最近经常因为她失态,这样很不好,他不想为她再起剧烈的情绪了。
他害怕他又会忍不住想要毁了她,毁了她,他唯一的乐趣也会被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