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嫣抿了抿唇,她大抵是听明白了,谢洵不过是想说,傅禧与吕瑶之间该了结的已经了结了,
只是她抬头定定看着谢洵,道了一句:“兄长怎么学起那些佛家道门之人,说起那玄之又玄的话?”
谢洵反驳道:“我可学不来那些个方外之人。”
他望着桓嫣幽幽道:“我忽而想起,舒城之中,还有一位安王世子,他可已经将自己摆在嫣嫣兄长的位置上。”
桓嫣问:“你莫不是觉得谢元嘉会像思央想揍傅遐龄一般,忍不住打你一通?”
谢洵颔首望着桓嫣,眸中的锋芒收敛起棱角,只展露了最柔和的一角向着她,似是再问她若是那般该如何?
桓嫣认真道:“他打不过你。”
谢洵略带失望问:“仅仅如此?”
桓嫣道:“我也不会叫他打你。”
谢洵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他看了看天边东升之日,轻声与桓嫣道:“傅遐龄孤身离开药谷时与我表明,傅遐龄已死于朝颜,从今往后,唯有一个四方游历的书生洛鹓扶。”
桓嫣闻言愣了愣,沉默了片刻:“傅远章为人父亲,当真是做得失败。傅邕之、傅蹇谔夺权投周,傅玉姿入宫为妃,傅遐龄与傅珋嫣宁死逃离靖远侯府,还有一个他留在齐国的傅僖,也未见得认他。”
她细细数着傅远章几个子女,却是发现六个子女无一人,竟无一人与他同心。
谢洵紧了紧环着桓嫣的臂膀:“桓嫣也好,谢元嘉也好,亦或是洛鹓扶,皆摆脱了傅远章,此为幸事。”
“是为幸事。”
谢洵轻声道:“你在城墙守了一夜,我送你回房歇着罢。”
温热的气息扑在桓嫣耳侧,她下意识缩了缩,摇了摇头,看着谢洵手上的家书。
“阿娘的信还没看呢!”
谢洵道:“那先去书房?”
桓嫣又摇了摇头:“去我房中便是,我确实有些困了,你将阿娘的信读与我听好不好?”
她此刻声音带着几分倦意,谢洵听着不由带上了几分心疼。
只是他温声道:“我去你房中不好久留。不然……”
他话未说完,便听桓嫣道:“我乃桓家少主,如今主持邓县上下事务,于我私事上,熟人敢到我面前论我是非?连到我面前说话的胆量都没有,我又何必顾忌?”
她语气淡淡却带着几分不悦,谢洵一怔。
桓嫣看了看谢洵,带着几分赌气道:“你若不愿便算了。”
她扯开了谢洵环着她的手臂,扭头便要自个儿回去。
谢洵忙将人拉住,他急急在后边说着:“我愿意的。你莫要生我气。”
桓嫣站定回身看着谢洵,只是声音却带着几分严肃:“我不曾生你气,我只是觉得你顾忌太多了,我不希望你这样子。顾忌着旁人的言论看法、顾忌着不实的闲言碎语,顾忌着还未发生的来路。”
“可是旁人的言论看法未见得是对,不实的闲言碎语更似可笑,而将来要走的路当是你我相携同踏。”
“你我之间往后的路能走多长多远,端看你我之间的情谊。还是你觉得,你我之间的情谊也似世事无常,情随事迁、人心易变?”
“谢元石,你诸多顾忌,究竟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自己?”
“……”
谢洵垂着脑袋、敛着星目、蹙着剑眉,思索着桓嫣的话,无意中显露的低落的模样叫她不禁心软。可她又不愿就此放下这个她一早便想说却又没有找到契机的话锋。
他目光落在她一双眸中,渐而澄澈清明。自明白了他自己的心之所向,他对她便愈发瞻前顾后、犹疑不定。
谢洵并不觉得那有何不对,他总要思虑周全,最好是滴水不漏、万无一失。
他希望她与他之间的所有一切都是好的,无人有异议,无人有闲言。
过往他所思所想定不了对与错。可如今他听着桓嫣的话,忽而意识到他或许是着相了。
情坚意定又何惧异议闲话,若情谊当真因异议闲话该迁移改变,那只是情不够坚、意不够真。
谢洵攥着桓嫣的手:“我信你,亦信我自己。”
桓嫣听到他话中的坚定方才展颜:“我信你,亦信我自己。”同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便又多了一丝旖旎。
她与谢洵之间,有的便是坚定不移的情、真切笃定的意。
谢洵轻声问:“这些话你是不是一早便想与我说了?”
桓嫣毫无隐瞒地点了点头。
他道:“那下回有什么想说的话不用忍这么久再跟我说。”
桓嫣点了点头,掩嘴打了个哈欠,眼中的困倦更重了。
第98章
谢洵不是没有到过桓嫣的卧房, 只是他从不在此多留,皆是将人送到便离开。
舒城大将军府上谢静熹为她布置的小院带着几分女儿家的柔和旖旎,不论是桓潮生还是谢洵, 手上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往桓嫣院中送一份,久而久之桓家大姑娘的小院便又多了一丝繁复。
但邓县府衙内桓嫣的卧房与之不同,一眼望尽,简简单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