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明落拦了几次,发现执拗不过沈烬临,况且他浑身都被雨水浸透,洗澡还能预防一下感冒,这般想着,便跟着他去了浴室。
他毫不在意伏明落在他面前,表情倦懒又迷糊,被酒水氤氲得透明的眸子迷茫又带着执拗,坦然又慢悠悠的脱着自己的衣服。
伏明落对于两性没有太多的认知与想法。
她认为,性别只是载体,身体没有意义,同样,她差不多过了青春期肆意挥洒荷尔蒙的年纪,沈烬临的动作与身体也并不能勾起她的性/欲。
她仿若看不见一般,只是在晃神之间,蹙眉看着沈烬临脱下衣服之间露出的疤痕遍布的手腕。
他似乎是个失败的自杀者。
密密麻麻的疤痕遍布手腕,狰狞,却在这样苍白漂亮的身体上带着莫名其妙的韵味。
尝试了很多次吗?
却还没有死去。
伏明落敛下眸子,平静的做出对他的评价。
……真失败。
毫无疑问,沈烬临是个极其失败的失败者。
他的性格一团糟,他的身体一团糟,他的感情一团糟,他的精神一团糟,他的生活……更加糟糕。
失败到可怜。
看着沈烬临跌跌撞撞要扑倒的样子,伏明落还是轻叹一口气,向前一步,揽住他的腰,在浴缸里放了水,捏住他的腰想要让他走到浴缸里。
可是她刚拉了一下,沈烬临却突然浑身僵硬,甚至微微颤抖起来,面色发白,一言不发。
伏明落只当他醉酒之后胃部的难受,又拉扯了几下,看他还是僵硬,便横抱起他放到了浴缸里。
“唔——”
这般下去,一向不安分的沈烬临格外乖巧,宛若最乖巧的人偶一般任由伏明落抱起他,放到浴缸里。
水浸润了他苍白的身体,沈烬临慢慢蜷缩起身子,感受着水温,抿住下唇,肩膀颤抖着。
伏明落看他奇怪,微微蹙起眉尖,捧了水洒在他身上,轻声说,“水温正常,可以洗了。”
沈烬临只低下头,蜷缩得更加用力,他本润红的嘴唇都苍白起来。
许久,他才抖着喉结,轻声说出一句。
“你会,把我的头按到浴缸里吗?”
嗓音都带着不可压抑的空虚与不解。
伏明落的手一下子停滞在半空,一瞬间,时间仿若暂停。
她看着沈烬临一下子低垂脆弱起来的眉眼,隐着漂亮的破碎感,脆弱,却带着疯癫之后不可估量的空虚,她沉默片刻之后还是开口。
“不会,我没有那么恨你。”
他或许曾经被人摁到浴缸里,一遍遍吞咽着洗澡水,在哭喊之中求饶,又瑟瑟发抖的看向别人。
窒息与压抑构成了浴缸的所有记忆。
那很可怕,沈烬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酒精发作之下迷迷糊糊回忆着。
男人怨毒的恨意咆哮着问他,为什么,她不回家?为什么,他是个不能留住妻子的,没用的孩子?
为什么,我这么恨你?
或许,沈烬临再讨喜一点,他的妻子就回来了。
或许,沈烬临再多爱撒娇一些,他的妻子就回来了。
或许,沈烬临是个女孩,他的妻子就回来了。
小时候,沈烬临很内向,他总低着头,跟在白小云和李闻煦身后,可怜巴巴的拉住他们的衣角。
……他并不讨喜。
这样怨毒的话语和水随着“咕噜咕噜,唔——”的呜咽冲击着耳膜,沈烬临在恍惚之间只能哭泣着求饶,又在手沉下的时候闭气。
他甚至开始讨好他,在手提起来的那一瞬,眸中流着泪,压抑着咳嗽,抖着嘴唇,扯出笑容,勉强露出来笑意,轻轻说一句,“爸爸。”
然后男人的手会颤抖一瞬,停留片刻,恍惚之后又是彻骨的恨意,将他摁下去。
等他奄奄一息之后,男人才像如梦初醒一般,抱着他哭泣,说着,我最爱你。
他的爸爸只是病了。
等熬过去,他就依然会温柔,不像是……刚刚那么像是恶鬼。
每次,沈烬临都这么想。
将他摁在水里的男人是恶鬼,吞噬了他温柔的父亲,等一会儿,坚持一会儿……他的爸爸会回来的。
沈烬临看着恢复如常、满眼愧疚抱着他痛哭流涕的父亲,一边哭一边咳嗽着肺里的水,依恋得抱着温柔的爸爸,听着他一遍遍说着,对不起,我爱你……
仿若割裂一般。
再一遍遍原谅他。
沈烬临听到她的回答,突然沉默下去,乖巧又无神的任由伏明落往他身上浇着水,擦拭着身体。
伏明落替他洗完澡,为乖巧到宛若玩偶的他擦拭了身体,然后抱着他到了床上,他喘息了几声,又开始呜咽着蜷缩。
伏明落蹙眉,轻声说,“穿好睡衣。”
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迷迷糊糊爬起来,慢悠悠的套着睡衣。
伏明落看着他乖巧窝在床上的样子,点了点头,发现这番动作下来,她已然有些热,顿了顿,还是向前,摸上磨砂模糊窗户的把手,想要打开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