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顾问就是崔立萍口中的老冯，集团的名人。
他大约四十岁出头年纪，从业超过十五年，有个外号叫冯立十，也叫纹叔。最广为流传的案子是把一个外资品牌的销售额点数从 15%谈到 10%，公司利润直接少了 5 个点，看傻了下头一圈人。类似情况后来又出现一次，他因此得了第一个外号“冯立十”，什么被他一谈，立刻变十。
这里明显涉及到职务侵占，可以引发公司调查，但那时心纪业绩良好，加上谢晋宜一直作保，直到商场升级清退旧商户时他才翻车。
据说有人匿名将他的事迹发在网上，图文并茂，有张照片里他赤裸上身只穿条纹四角裤唱 K，还被附上淘宝同款 59 元三条的图片，得到了第二个外号“纹叔”，让 An-21 在开业前出名了一把，也让原能当上执行董事的谢晋宜换成了聂汉乔。
这种人物还留着，张昕就明白不会开除他。只要这家伙不作妖，公司必然会留个顾问岗，包他饿不死，也活不好。
那天下午四点有一场例会，参加者是经理级以上，冯立十不参加。
张昕故意坐在不起眼的边位，看到崔立萍和谢晋宜一起进来，老太太眉间还是除皱针都消不掉的川字。
今天的议题是 An-21 的开业进度报告。
张昕之前没参加，也知道大概内容：An-21 在原心纪百货的建筑基础上翻新，现在还在改造阶段，需要动线微调、地下车库调整、外立面休整和 CRM 小程序搭建。
进度报告结束后，主持人介绍新入职的同事：张昕。
张昕方才进来时，已有同事说“恭喜”，令张昕察觉自己是“聂汉乔的人”早已不是秘密，可转眼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人家可能只是一句简单的“恭喜”。
主持人想让张昕为大家说两句，谢晋宜站起来打断了：“我来说吧。”谢晋宜说，“冯总监因为个人原因无法参与部门工作，经公司决定，我们开展了一个月的岗位竞聘，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合适人选，她是张昕张经理。”
张昕站起来和大家打招呼，做好了被阴阳的准备了。
谢晋宜果然说：“不过张经理的试用期有半年，结束后，公司会严格考评来决定她的去留。在那之前，她只能算是我们的代理总监。”
“去留”两个字，让张昕觉得要被处刑。
“谢谢您，谢总。”她知道谢晋宜想给下马威，也不露怯，“不只这半年内，我会在任何时间都全力完成公司给我的任务！还请谢总和大家多多给予指点和帮助。”
会议结束临近下班，落地窗外霓虹灯点亮，楼与楼的间的天色泛出脏脏的灰蓝色，今天有雨。
张昕回到电脑前，在想转正的考核标准，公司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信息，只说综合考评。
空置率？这太容易，寻求到长期优质的合作者才要紧。谢晋宜有点说对了，她年轻，意味着手里没有足够资源，不容易谈下优质的品牌商。
那她就需要借助一些“业内老资格”帮助。
看 An-21 开业进度表，人事部分写 An-21 有 96 名员工编制，招商运营部 12 人满员，大约 5 人是心纪老员工，其余 7 人包括张昕是别处调来的。
有机会就和心纪老员工先聊，希望他们手里有现成的意向方，她正想怎么和他们开口，微信跳出一个对话框。
崔立萍：在？
张昕发了个笑脸：在。您下班了吗？
崔立萍没回答，发了一个行程截图：晚 11 点飞机，乘机人聂汉乔。
张昕到达时刚好晚上七点，前一个路口时就给聂汉乔发了信息。她把车停在公寓门口，聂汉乔正好提着箱子出来，薄麻西装，头发没刻意染黑。
张昕感叹他的基因优秀和保养得当，高频率的红眼航班也没让他显老，雷打不动周六凌晨到家，早上和夫人孩子吃早饭，周日下午飞回来，精力旺盛，眼神笃定。
张昕打开后车厢，聂汉乔把行李箱放进去，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来。
“聂董晚上好！您饭吃了吗？”张昕问。
“吃了，去朋友在蒙溪路的餐厅坐了坐。”聂汉乔系上了安全带。
聂汉乔早年在瑞士读书，之后在巴黎、布鲁塞尔和香港的酒店工作，和现在太太结婚后开始进入商业地产这一行。蒙溪路这片的西餐厅连起来有两百多米，他的朋友很可能也是酒店圈子出来的。
这个时点路况不好，张昕开出一段就减速了。导航上大段橙色路段，机场入口一片红色。幸亏今天是红眼航班，不然真是要误机了。
张昕望着前面车的红色尾灯，在想要说些什么。
“今天怎么样？”聂汉乔先开口。
“一切都很顺利。”她说。其实通过崔立萍，聂汉乔也能知道是不是顺利。
“新同事怎么样？”聂汉乔又问。
“大家对我很客气。”张昕说。想到今天没见到冯立十，顾问办公室一直是关着的。
“好。”聂汉乔没再提问。
又开了一段，张昕想交代一下之后的规划，聂汉乔才是真正的上级。她说：“聂董，我今天看了心纪品牌库，定位和 An-21 虽然有差别，但部分功能性商户重合，后续我想优先从他们开始联络。您觉得怎么样？”
聂汉乔没有立刻做声，车又开了几个车身才说：“你这个年纪，应该多为自己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