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昕知道他的意思，还是偏向开发新资源。
优先找新资源确实是个理想的方向，但面上的一线品牌已经布局完毕，如果找他们约谈，大概率会给 An-21 安排上另一条路——推新品牌线，转嫁风险给购物中心。
“好的，我接触一下新客户。”张昕回答。这也不妨碍她和心纪的旧资源联系，同时进行，择优合作。
聂汉乔似乎也感觉到她的心思，“你记得之前我们经手的那几家品牌吗？”他用了“我们”，指的原购物中心张昕做他手下时的案子，他们之前也是上下级关系，虽然中间隔了好几层。
“我记得的。”张昕说。
当时两个品牌是一线奢侈品集团下的新品，背靠一线集团，要了很高的装修补贴。管理层对他们期望很高，给了很多资源支持，谁知后来市场不买账，品牌业绩平平，还爆出负面新闻，最后转做线上。品牌照样做生意。购物中心却贴了装修，还亏了好几个月租金。
“我视力不好。”聂汉乔不介意反省，但也不完全认错，“但我坚信自己方向感没错。老客户稳定但增长空间有限，新客户筛选成功的回报更高，我选你是因为你经手过成长期的客户，哪些可以真正完成蜕变，你能看清楚。”
“谢谢您相信我！”张昕有点自豪，又自嘲是不是被 PUA 了。
进入机场附近开始拥堵，二人不再谈工作。聂汉乔收到延迟信息，便给家里打电话。他女儿用粤语跟爸爸撒娇，他的语气也非常宠溺，是那种对孩子完全没办法的爸爸。
等开到送机口，天完全黑了，像是要下雨。张昕找了位置停稳，打开后车盖让聂汉乔取行李，觉得他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他下车之前简短说道：“我这里有几个品牌商，你去问崔秘书吧。”
这才是今天的重点。张昕想。他选自己作为招商总监，可不光是因为做过成长期客户……
“好的，聂董。”张昕说。
“下周见。”聂汉乔提了行李，挥了挥手进去了。
离开机场已经九点出头，车在高架下龟行，到处都在堵车。
张昕从包里拿出黑巧克力，边吃边在想自己和聂汉乔的关系：作为聂汉乔的代理人，他们或许会发展成冯立十和谢晋宜那样，聂汉乔的旨意都会通过她的包装来执行，又觉得他们应该不至如此，聂汉乔不会那么贪婪，因为他已经足够富有成功，应该有更多精神上的追求，真正攻城略地的胜负欲…
她还想聂汉乔让她问崔秘的品牌商，好奇是哪几家，和品牌商是什么关系，对她到底是个机会，还是个坑……
雨点落在挡风玻璃上，雷声像一个空中的巨大铁桶，正从远处滚过来。
她望着前方的车灯，不再做任何思考。
每当下雨和堵车，这种独自一人的时刻就会变得奇妙，空气里弥漫起稀薄的惆怅，像降在身上的冷雾，在皮肤上逐渐收紧，有微小的针刺感……感觉清醒，又能从清醒中剥离出绵长但不强烈的疼痛。
她想到最接近这种感觉的词语是：孤独。
第16章 鱿鱼人
到家洗了个热水澡，张昕蜷在被子里沉沉睡去，醒来时已六点出头，精力基本恢复了。
又是常规的一天：洗脸刷牙做拉伸，热一杯豆浆，往烘箱里放一个牛油果烤蛋，再配两片烤土司，出门前来一块清新口气的薄荷糖。
下楼就发现今天出门不利，车被外来车辆堵了，打电话给保安，结果保安联络不上车主，她就只能去赶地铁。最近的入口距离小区步行五百米，这条线前年刚通，之前汤行长也看好这个楼盘。
到公司时八点出头，到的同事不多。张昕跑得有点热，坐到位置上就拿出随身带的小支矿泉水喝，清洁阿姨擦完桌子后开始搜索供应商资料，看到到十点多，发现谢晋宜进了公司，过一会儿，总经理秘书说谢总找她。
张昕敲门进去时，谢晋宜椅背对着门口，面对窗，椅子边缘露出小半圆的头顶，被户外的光聚出一个光点。
她盯着那个光点看，椅背转了过来。
“小张，坐。”谢晋宜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位置。
“谢总早，您找我？”张昕坐下。
谢晋宜没直接开口，表情似笑非笑。张昕对阴阳怪气的嘴脸见得多了，不接招才是上策。
大约见她打定主意不说，谢晋宜也不浪费时间，说道：“昨天下班我想找你聊几句，没想到你走了。”
张昕猜他知道自己去送机了，但一时想不到怎么知道的，应该不是崔立萍说的。
“是的，谢总。”张昕干脆直说，“昨天下班送聂总去机场。”
“公司里有司机，为什么要占用员工下班时间？” 谢晋宜又似笑非笑。
张昕斟酌了一下，“聂董想知道我之前交接得怎样。” 聂汉乔是她之前购物中心的董事，中间隔着很多层，但这样交代不会错。
“就这？”
张昕决定再多说些, “还问了入职情况。聂董让我交接清楚之后，就全力配合您现在的工作。”这话虽然有点多余，但有必要，她也猜到谢晋宜为什么会知道她送机了。
谢晋宜的脸色明显好看多了，“老聂在机场打电话给我，说交代你好好干，也说让我指点你。果然关照你。”
张昕保持着微笑，“要麻烦您多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