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廖延有些失望,“北境那边怎么处置?”
“让王之盯着,所有战况我都要知道。”元贞加上一鞭,照夜白甩开四蹄,飞一般地跑远了。
王之,祁钰先前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如今在冯大年手下,只不过祁钰和冯大年都不知道,王之早已倒戈。他虽然不怎么理会这些心术计谋,可也不是不懂,更何况廖延这些人出身世家,数百年积淀,人心官场,哪一样不是玩得精熟。
祁钰防着他,他又何尝不曾防着祁钰。兄弟一场,如今仇敌一般,可笑。元贞又加上一鞭,在清寒夜色中默默驰骋。仗打了一天多,按经验来说,新的战报今天应该就能到,有他这些年精心操练出来的部队,还有那些辅助保障的文官,第一仗应当不至于吃大亏,但后面的,就不好说了。冯大年实在是个废物,手底下的人超过一万就带不了,而戎狄那边,全都是跟他较量多年,狼一般狡诈凶残的对手。
难道真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任由祁钰将他呕心沥血筑起的防线毁于一旦?风刮在脸上,刀子一般,元贞沉沉地想着。
将近五更时回到观澜苑。守卫正在换防,几处死角此时都没人,元贞越过高墙落在院里落下,推门时,屋里的人转过身来,笑着叫他:“松寒回来了。”
宫人点起灯,元贞停住步子,看见祁钰和钟吟秋并肩携手,坐在面前。
第96章
烛光摇摇晃晃的, 罩在琉璃罩子里,元贞瞥一眼:“这么一大早,陛下好兴致。”
黑灯瞎火堵在屋里等了这么久,真是煞费苦心。假如他今天不回来, 还真是很想看看祁钰白等一场后, 脸上是什么表情。
祁钰听出来讽刺的意思,不过此时心情大好, 便只是笑吟吟的说了下去:“一大早就收到了北边的捷报, 想着你肯定也惦记着,特地过来说给你听, 没想到你竟然不在,去了哪里?”
捷报。所以这第一仗,冯大年果然打赢了。皇帝这是迫不及待来向他炫耀,紧跟着的,应该还有报复。元贞笑了下:“回家。”
果然是回去了,他对那个新婚夫人,竟然如此上心。但也许,是回去布置吧, 毕竟仗已经打起来了, 他能不能翻身,也都要看这次有没有机会,近来朝中跳出来那么多支持他的人,未必不是他暗中运作的缘故。祁钰悠悠看着元贞:“让朕怎么说你呢?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朕对你已经是网开一面, 你却还是这么我行我素, 拘押期间擅自外出是欺君之罪,这次连朕也不能再偏袒你。”
心里一阵痛快。元贞倚仗的是什么?无非是能打仗, 如今冯大年也胜了,可见打仗这事,并不是非他不可。“来人!”沉声一唤,底气十足,“即刻押元贞去刑部大牢!”
整齐的脚步声中,一队金吾卫一涌而入,元贞神色淡淡的没什么反应,边上钟吟秋胡地说道:“慢着。”
正要上前拿人的金吾卫不由得停住了没敢再动,祁钰立刻看过去,钟吟秋微微皱眉神色严肃,他料到她会劝,但她性子柔顺,从来不曾当着外人给他难堪,便是劝,也都是事后私下里劝,今天是怎么了?思忖着,神色严肃起来:“皇后有什么话要说?”
“陛下,”钟吟秋向他靠近些,压低了声音,“事关重大,尤其是昨天百官刚刚为此谏言,此时突然拿人难免又生争议,马上就是早朝,不如等早朝时摊开了说,证据确凿,更为稳妥。”
祁钰一时无法确定她这番话,是为元贞好,还是为他好。拘押期间私自离开,铁板钉钉的罪过,就算拿到早朝上议,那些人也无话可说。看起来好像是为他着想。马上就是早朝的钟点。思忖着:“这么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况且战况多变,还是留几分余地的好。”钟吟秋声音低低的,“陛下信得过我的话,不如我好好劝劝他。”
“朕怎么会信不过你。”祁钰笑着,心里无限狐疑。战况的确瞬息万变,但冯大年能胜第一仗,必定也能胜了后面的,他有这个信心。但又隐约有些担心。而钟吟秋对这事这般上心,也有点怪,只是说不出怪在哪里。最近总觉得她有点怪,但细究的话,又跟以往没什么不同,难道是他多心了?“好吧,朕得去上朝了,你跟松寒好好说说。”
起身往外,向身边的太监递个眼色,走出几步,但见房门开着,里里外外都是他的心腹,这种情形,他们又能说什么。祁钰放下心来,快步离开。
屋里,钟吟秋叹口气:“你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天家威严摆在那里,你只管由着性子,让陛下和我都很为难。”
元贞轻嗤一声:“殿下若是没别的话,也不必再说了,我从来也不是个听劝的性子。”
钟吟秋低着头,叹了一声:“你是回家,探望你夫人了吗?”
“怎么?”元贞反问。
“没什么。从前并不知道……”从前并不知道,他一旦钟情,竟会是这个样子。年少时习惯了祁钰的温存体贴,总觉得那样的男子才可托付终身,原来,都错了。“山上冷清,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家,须得多注意安全。”
元贞心里一动,定睛看时,钟吟秋低着眉眼,似乎只是随口一句。然而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另有深意。难道是提醒他,祁钰会对她下手?不觉警惕起来:“我会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