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怕她累着,她身子那么弱,但是她居然这样撩拨,才不信她只是为了擦汗。元贞一把拽过她:“不是。”必定是她也想。不容她躲闪,只是抱紧了,听见她徒劳地抵挡:“不要了。”
不要么。可是他想要,很想。元贞低着声音哄着:“不怕,我轻着点,乖。”
他什么时候这样好脾气,居然开始哄人了。真是奇怪呀,对于她,总有许多耐心,许多之前从不曾对别人做过的事,连他自己也觉得惊讶。“我自己跑出来的,专门回来看看你,天亮前就得赶回去。”
“你快,快点回去吧,嗯,”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回应。手攀着他,无意识地划着,短而整齐的指甲。不觉得疼,只是痒,骨头缝里透出来,一时一刻也不能忍,“快走吧,别,让人,发现了。”
元贞含糊着声音:“怕什么,管他呢。”
发现又怎么样。有她在身边,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不想回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山上没人打更,元贞掀开一点帐子往外看,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时辰,她睡着了,也许是累的,他也分不很清楚,已经极力收敛了,但她身体还是太弱,经不起折腾。
不过算算路程,再加上刚才几次,怎么也得是四更近前了。元贞轻手轻脚下床,捡起之前丢在床下的衣服披上。他得快点回去,近来事多,万一皇帝用这个借口发难,她肯定又要担惊受怕,一宿一宿睡不好了。
掖好被角,在她脸上吻了一下,默默在心里道别。放下帐子,忍不住又掀开,想再亲一下,终是一狠心撂下了帐子。该走了,五更近前观澜苑换防,得赶在那个点溜回去。
边走边穿衣服,出来门,掩住门,出了院子,值夜的卫士默默行礼,漆黑的夜幕下十来个漆黑的影子等在风里,是廖延他们。
元贞停住步子:“怎么?”
“王爷,”刘朴拄着拐往跟前来,拐杖敲着地面,笃笃的声响,“北边打仗了,兄弟们都想跟你回去!”
七嘴八舌,众人都跟着叫嚷起来:
“对,我们都想跟王爷回去!”
“是好汉子就该上阵杀敌,窝在京城算什么!”
“冯大年算个球,屁用没有!到时候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元贞顿了顿。从接到战报后,他就没有一刻安心,便是夜里睡着,也总是梦见金戈铁马,梦见带着兄弟们杀敌的情形。可有什么用呢,皇帝铁了心要扳倒他,绝不可能让他再带兵。“都回去吧,以后再说。”
“我们还能往哪儿回去?”刘朴急了,“我家就在北边,我爹娘老子、老婆孩子都在那边,等戎狄打过来,他们还能活吗?王爷,弟兄们跟着你这么多年,大家伙儿都等着你哪,只要你发话,兄弟们不怕死,我们都敢回去拼命!”
“刘兄弟,不是王爷不想回去,眼下形势不好,王爷也一直在想办法。”廖延极力安抚着,“陛下不松口,眼下只能稍安勿躁,等战报传来以后再做决断。”
“等战报来了,黄花菜都凉了!什么劳什子陛下,要不是王爷这么多年保着他,他当个屁的皇帝,戎狄早打到京城来了!”刘朴粗野汉子,最是憋不住话,“还不如反了!弟兄们拥王爷做皇帝,不受这口鸟气!”
四周一时鸦雀无声,元贞冷冷站着,廖延厉声喝道:“住口!”
刘朴果然闭了嘴,廖延低着声音叱道:“你可知道这些话会置王爷于什么境地?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以后再不可提起,连想都不要想!”
元贞一言不发,在黑暗中打量眼前的人,太黑了,看不清神色,但这山上也未必固若金汤,说不定里面,就有祁钰的眼线。祁钰怕的不就是这个吗?这般压着防着,可不就是怕他兵权在手,黄袍加身吗。真是无聊,就好像这个皇帝,谁都想着抢着似的。
迈步往前走:“都回去,等我消息。”
早有侍从牵过了马,元贞一跃而上,回头叫一声:“廖延。”
催马往前行去,廖延拍马跟着,走上山道,灯笼照着,一丛丛高高低低的衰草,元贞低声道:“好好看着山上,尤其是夫人的安全。”
“是。”廖延答应着,试探着,“夫人应该已经知道了主上的意思,似乎有些不快,但也没说什么。”
元贞沉默着。并不是想软禁她,但他现在不在家,就怕出什么纰漏,况且上次她那一跑,也着实让他吃惊害怕,她又知道了他曾经卑劣的居心。无论如何都不能冒险,先留住她,等他回来再说。
“刘朴的话,”廖延含糊着说辞,“虽是粗话,但如今这样任人宰割也不是长法。况且陛下膝下也有几位皇子。”
元贞明白他的暗示,有皇子,就可以扶持一个,甚至连皇帝也都不必留。十多年前在宫中相扶相伴的情形一段段闪过眼前,他从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人,便是打仗,也不过是有这个能耐,不过是知道,唯有自己立起来了,才能给母亲撑腰,一步步走到现在,他问心无愧,少年时答应过祁钰的他都做到了,可换来了什么。
元贞望着黑沉沉的前路。思绪纷乱着,索性抛开了不再想,吩咐道:“守住山上,夫人那里,不得有任何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