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鸢简直是佩服那位年夫人清奇的脑回路。
她为了不让年羹尧沉迷于苏韵一人的美色中不可自拔, 于是便自作主张给年羹尧纳了个妾室。
那个妾室正是年羹尧的远房表妹。
这位年表妹是因家中生了变故前来投靠本家的,自知寄人篱下多有不便,因此惯会察言观色, 哄得年夫人将她视作心肝宝贝,终日带在身边,全府上下也受了她不少恩惠, 被全府称上一声“年姑娘”。
最宝贵的心肝,自然要托付给最放心的人才对。
年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既能给心肝找个好归宿,又能杀一杀苏韵天不怕地不怕的贵女傲气,还能让年羹尧这小子知道世间好女子多了去,不必只取苏韵这一瓢水。
机智如她。
之后的事情书中并没有细讲——毕竟这不是个宅斗小说, 年羹尧也不是个男主, 所以洛鸢只知道最后两个人的结局不算好。
年羹尧终究没有敌得过年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迫于无奈之下还是纳了那位年表妹,而苏韵是个烈性子, 在年表妹入府的头一晚,她便画好了精致的妆,翻出了那件压箱底的婚服, 以自己最美的样子,隆重而盛大地,投了湖。
但见新人喜轿起, 未闻旧人冷湖沉。
年羹尧也没想到,苏韵竟然性子这么烈,就算他再三保证那表姑娘纳过来就是个摆设, 她也不愿意妥协。
洛鸢念及此冷笑一声, 苏韵看得很透彻, 也很决绝,她并不信所谓的摆设之说,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就放在后宅里养着,一月两月自是可以抵得住不动心,可若是一年两年呢?
就算年羹尧真的是世上罕有的好男人,他能克制住自己,可谁能保证年表妹会一如既往地本本分分做个有名无实的妾?
换句话说,这婚事当真是年夫人一意孤行定下的么?
年表妹在其中又当真只是个无辜的角色么?
这其中变数太大,稍不注意便是万劫不复。
没有人喜欢在后宅中养着一个很有可能会觊觎自己丈夫的眼中钉肉中刺,别的不说,就算只是看着也怪恶心人的。
更何况苏韵的性子本就很烈,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平白忍受。
与其在最后撕破脸皮,被迫跟年表妹这么一个潜在白莲花争抢一个男人,倒不如死在最好的年华,让这个男人永远忘不掉她。
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苏韵的死给年羹尧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她死在了他最爱的年华,成功地让他再也忘不掉她,以至于余生都在悔恨与怀念中度过。
至于年表妹?她连门都没进去。
在年羹尧以死相逼的决绝下,年表妹最后被送走了,音讯全无。
而年羹尧成功地由恋爱脑转为了事业脑,很少回家,基本上都宿在军营,在战场上杀红了眼,为四阿哥开疆拓土,所向披靡。
而此后,他也再没有娶妻,一生无后。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倒是比原著中的男主还要更痴情一点,毕竟他之后再没有爱上过谁。
但也算不上太好。
在整件事上,洛鸢倒有些欣赏苏韵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并没有委曲求全,反而看得透彻,也及时抽了身。
但可惜做法太过刚烈了些,只一人沉入冷冷的湖底当真是可怜。
倒不如趁这机会带走几个人——比如那棒打鸳鸯的年夫人,还有那心怀不轨的年表妹、未来可能会背叛她的年羹尧。
普世价值观中这样的做法当然是十恶不赦,可是疯批美人就该是这样才对,疯起来管他什么人,全他妈给老子毁灭。
反正是这些人先负了她。
其实说到底还是受制于小说中年羹尧的主角团重要成员的身份,苏韵所能做的最大抵抗就是自我毁灭——毕竟她不能把男主的左膀右臂一起带走。
洛鸢轻轻叹了口气。
更别提在这个小说中,由于这个情节要一次次的重演,所以他们一遍遍的死去又复活,记不住前尘,却在冥冥中不得不被所谓的“命运”牵引着,走向必死的结局。
真是凄惨。
*
洛鸢弄明白了这两个人的前尘过往,也就明白了这两个人为什么见了面之后会是这样的表现——熟悉又陌生,亲昵又别扭。
这种前世冤家的戏码,搁谁身上也不会比这好到哪里去吧。
洛鸢将原著的情节飞速地过了一遍,她抬起眼皮,抿唇看着这两个看起来别别扭扭的人,叹了口气。
“所以你之所以不告诉我真相,”洛鸢看着明显有些不太自在的文小明,顿了顿,“是因为若是告诉了我你也是年羹尧,那么我很快就会知道你们的前尘过往是吗?”
毕竟这过往不算太光彩,他在其中还扮演了一个不算很好的有点渣的男人,着实是有点丢脸了。
但是苏韵却不觉得丢脸。
毕竟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错,相反,她所做的一切堪称是让人肃然起敬。
她为了自己的爱情冲锋陷阵,为了自己的尊严宁死不屈。
所以对于她来讲,这一段陈年往事没什么不好说的。
文小明,或者说是前·年羹尧,周身一僵,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起眼有些无奈地看向洛鸢:“你说的不错。”
随即文小明眼神几分复杂地看向对面的千千,深吸了一口气,难得低头:“不管过了多久,对于这件事,我还是得跟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