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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行纵然是满心的不愿意, 但还是换作了之前偷偷溜出来的太监的容貌身形。
面无表情地托着一只趾高气昂的兔子,忍气吞声地加快脚程,飞速地便到了之前找到的缺口。
他扮作的这个小太监是个身份低微的, 是个负责扫洒的下人。
也正因为他这个身份, 这才有机会出来。
——毕竟给皇上诊治的温太医出不来, 可负责在帐子周围扫洒的小太监却每日都要出来,将污糟物扔了。
皇帝得的疟疾,这玩意儿总归晦气。
他吐出来的污物,打翻的药碗,大家都觉得带着病气,除了这些身份低微的小太监,别人谁也不愿意碰。
就连靠近也不愿意靠近。
所以每日这小太监都要将皇帝屋内的污糟物打扫干净,倒了夜壶,清了碎瓷。
这些东西既然收了,便不好再堆积在皇帝的帐子周围,于是小太监出帐子,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而观察已久的温行自然也就瞧上了他这份顺理成章,在套了几次话之后,便在不久之前,用了点迷药将小太监迷晕,而他则换上了小太监的身形容色,摇身一变推着皇帝弄出来的污糟物,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一路上果然没遇到什么阻碍。
温行为自己的机智着迷。
他托着兔子,想起自己之前的做派,沉吟了片刻,并没有心急地去后门,而是先去找了已经倒空的小推车,然后站在小推车跟前,跟四阿哥商量:“四阿哥,你看,若是托着你,便无法推这车。”
言外之意,你快下来。
四阿哥自然也听懂了温行含蓄的话,他从温行僵硬的手臂上一跃而下。
看了看这小推车,一脸嫌弃。
这上面不知道盛过多少脏东西。
他并不愿意坐在这上面。
兔子红彤彤的眼珠转了转,然后又开始给温行出主意:【你把帽子摘下来。】
温行:“……?”
温行下意识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帽子,是那种太监通用的帽子。
因着岁寒,故而比起平日里的帽子,这顶帽子稍稍厚重了一点。
看起来也更大了一点。
大冷天的,为什么非要他摘掉帽子?
他现在是越来越搞不明白四阿哥发号的施令了。
能不能说点常规的。
温行依稀想起了四阿哥之前用同样的语气说过相似的话。
然后说完,他手臂就被迫僵直着迎接一只兔子。
温行想起了不太愉快的记忆,面上陡然一僵。
一瞬间,他很想大逆不道地说一句“快闭嘴”。
但是他不敢。
【快点。】四阿哥见温行半天没有动静,只看着他,并且面色莫名悲愤,于是没忍住开口催了一下。
既然听到了他的话,照做便是。
做什么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
四阿哥啧了一声,他也不是想要人身攻击,只是这小太监生得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再加上这个表情,他看得有些伤眼。
“我可否问上一句,”温行终于还是将自己的心里话问出了口,下巴微微扬起一个倔强的弧度,紧紧绷着一张脸,嗓音干涩,“四阿哥这次是要做什么?”
呦,终于问出来了。
兔子微微偏了偏头看着他,说起来温行自己都不太相信,他居然在一只兔子的脸上奇迹般地看出了似笑非笑?
真是怪异极了。
温行甩了甩头,与此同时便“听”见四阿哥的声音:【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点冷,你要不要一顶新帽子?】
温行:……
温行抽了抽嘴角。
他能选择不要么?
一听就知道有诈。
“那什么,”温行试探性地很有礼貌地拒绝道,“我觉得这帽子挺暖和的,就不要了吧……”
【啊,我觉得你可能有点误会,】四阿哥懒洋洋地拉着不怀好意的长音,【刚才那句子你应该是断错了,也怪我说得太快,你没听清。】
最后一句本来是带着歉意的句法,可从这个狗东西嘴里说出来,却变成了带着欠意。
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前者令人血压降低,后者令人血压飙升。
温行一头雾水,连忙回过头来又重新回忆了一遍四阿哥说的话,当时说得是快了点,但还不至于让他连最基本的意思都听不懂吧。
不过很快,四阿哥的带着笑意的懒散语调如约响起:【那句‘你要不要’,断在‘不’之后。】
温行听了他的话,开始将信将疑地自己掰扯起来。
原句是“你要不要一顶新帽子?”
按一般人的理解,等同于“你要还是不要一顶新帽子”。
而按着他的断句来,就变成了“你要不,要一顶新帽子”。
温行:……
居然还能这么玩?
跟他玩文字游戏呢?
汉语的博大精深算是让你这个满族出来的阿哥玩明白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四阿哥,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狗。
真狗。
兔子悠悠地抬起目光,慢慢勾起了唇。
温行看着这个来自兔子的奇怪微笑简直要气炸了。
在意识空间一心二用关照着外面情况的洛鸢也惊呆了。
她忍不住喃喃道:【我说真真啊,这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