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郡主再跋扈,再不容人,却也从来没有对她投以这样的目光。
若锦毫不怀疑,如果眼神可以伤人,自己大概已经被桃笙穿成了筛子。
若锦硬着头皮道:“桃笙,你消消气。父亲和祖母说得不错,这的确是一门极好的好亲事。”
“这样的好亲事你怎么不去?”桃笙强压着性子质问道,“因为你有了更好的亲事。这么说来,你在这侯府当中赖着不走,就是因为侯府门第更高一些。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照这么说,若是你的生身父母比侯爷夫人更强一些,你自然就要认回本家了对不对?”
桃笙这次只是简单质问几句,若锦就看到沈裕眼神都变了,刚才大概也是要准备替自己说话的,这会儿却没有了动静。
沈若锦毫不怀疑,自己如果再多说两句,桃笙会撕开如今表面平和的遮羞布,说出更令人难堪的话语来。
若锦咬牙,她现在的确不敢招惹桃笙。
桃笙这样无所求又没有软肋的人,是内宅当中最有威胁的所在。桃笙能接受鱼死网破,跟家人吵个天昏地暗,是因为她如今什么都没有。而自己隐忍努力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一切,马上就要成为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不能逞一时之气毁了半生辛劳的成果。
在桃笙强烈意味的警告眼神下,沈若锦再次认怂,选择了闭嘴。
她的身子软绵绵地倒下去,落在一旁的黄梨花竹节圈椅上,大颗大颗晶莹的泪水脸颊落了下来,表达着对桃笙无声的控诉。
沈若琳一看若锦这幅情形当即心疼到不行,对着桃笙怒道:“你怎么能这样跟若锦说话?到底有没有教养?她在府中代你孝敬长辈侍奉祖母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能这般用言语伤她?”
“替我享受侯府富贵这么多年,我的确该谢谢她。”桃笙冷笑。
虽然桃笙不太看重侯府家庭条件,不喜欢这里压抑的气氛,但这不代表是她们可以随意拿捏她的理由。
义务和责任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
“再说了,为什么只有若锦照顾老夫人和父母,你作为儿女,孝道又在哪里呢?侯夫人这几年去庄子当中生病,你又侍奉过几次汤药?怕是还不如我这个住在外面的没教养的女儿吧?”
沈若琳嫁的承勤伯府的五公子,虽然是幺子,但也是嫡子。沈若琳是庶女,姨娘只是侯府婢女,当初为了能嫁进伯爵府中使了一些手段。
承勤伯夫人本就性情尖刻,又兼对沈若琳身份并不满意,不免总生出一些事端来。
而这两位女性长辈之中,婆母难难伺候,洛昕好说话,为了讨好丈夫讨好婆母,故而沈若琳一直都留伯爵府中侍奉一家老小,并未过来侯府给洛昕侍奉汤药。
但沈若琳明显没有沈若锦这般惜命,还强撑着对桃笙道:“你不要以为表兄中了状元郎,你就可以这般不把父亲和祖母放在眼里,朝中每年考中的举子进士大有人在,芝麻绿豆的小官,二三十年也未必出得了头。家里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你好,你却为了这点小事在家里如此撒泼,你当真以为闹出去你能得了好?”
如今桃笙最不怕的,就是把事情闹大。
“这事闹出去我是讨不了好,难道你们不是?”桃笙道,“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如今跟你们府里没有瓜葛,上得也在秦县洛家的族谱。可你们明明知道若锦并非沈家女儿,却让她以沈家嫡长女的身份参选郡主伴读,这可是欺君之罪。”
桃笙说完这番话,神情反而变得轻松起来:“还是说,你们压根儿没把太子当君?”
这话才是直指矛盾当中最是核心关键的所在。
他们的确是知晓桃笙身份在前,让若锦参选东宫伴读在后。
当初在干这件事情的时候,沈裕也不是没有担心过,但是想着知道这个秘密的都是自家亲人和签了死契的奴仆,谁说出去就是要了自己的命,整个侯府当中是不会有人愿意以身犯险的。
却忽略了桃笙这么一个不确定因素。
桃笙参与了其中整个事情,不光知道内情还掌握着完成的证据链,一旦她把此事告到东宫里去,那家里人的确一个都跑不了。
整个屋子的人无一例外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桃笙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屋子里的几个人。
长姐沈若琳在婆家过得艰难,要靠着家里撑腰,所以拼命讨好沈老夫人和沈裕,也对即将嫁入国公府的沈若锦一力支持,哪怕是助纣为虐。
沈樾是侯府世子,为着家中脸面和事情的妥善解决,不要让自己心尖上的妹妹若锦受伤,也希望自己能尽快应下这门婚事。
几个未婚孩子代入的则是桃笙,看着这样不顾桃笙意愿死命逼婚的祖母和父亲,不免想到了自己日后的命运,就连蹦的最高的沈辞也一直没有说话帮腔。
至于沈老夫人和沈裕母子二人,自然一心想着让若锦能够嫁入关家,成为令国公府的姻亲,让多年在若锦身上的投资有了回报。
个人有个人的立场,每个人也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沈家众人一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