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珥只是一直很安静,莺儿的嫡母也是个大咧咧的人,没有看懂莺儿劝阻的眼神,还不断把近日百姓间接因奸宦谢恥而遭的罪,全都抖了出来,到最后,老鸨也来附和她。
“我也愁啊,明日楼因为他,贵人们都没钱来消费了,我还得被那些大人把之前的花钱吐出来,可得不气死哦,都怪奸宦当道!”
谢珥都了解了,原来当朝那个政令是谢谨行的主意,她也听明白了,谢谨行的手段虽然强硬,但并非如上辈子一样,完全不顾底层人生死。
这辈子,他有高举惩刀,一边从贪官污吏手里强夺,一边举刀严惩。
只是,这样的做法,于他而言,更像是走个形式。
虽说如此,但事情...总归是有不一样的。
谢珥握了握胸前的玉坠,把谢谨行给的五十两银票收起,不打算用这个来做赎银了。
她换了个主意。
“娘子,这些时日以来,往你那卖姑娘抵税的人家有多少?我想...”
她把胸前上古夏代洌皇给他皇后的凤玺雕琢而成的玉风铃坠子扯了出来,
“我想用这个,把她们都赎了。”
那是谢谨行以前耗斥巨资为她置办的无价之宝,哪怕她穷得吃不上饭,也不可能拿出来典当的。
可是现在,她觉得这块无价之宝有它命定的使命去处了。
谢珥把古玉风铃坠子典卖换了一堆青楼女子的时候,谢谨行正在城外庄子地下道等着飞鹰。
飞鹰上回擅自把他的事全都告诉谢珥,此时腿瘸了一条,走路很是不便。
谢谨行见他来了,幽幽地掀了掀茶沫上抬眼皮,“腿治过了吗?”
飞鹰皱了皱眉,伏蹲下来:“回指挥使,你给介绍的大夫很好,他说...药再敷上个把月,就无碍了。”
“可有怪我?”
说实话,飞鹰是有怪的,早上见他来的时候,明明眉眼间尽是春`风,想必没有他的功劳,那个姑娘根本就不会搭理他这种疯癫的怪胎。
“属下...不怪,确实是属下做错了。”
飞鹰抱了抱拳,开始禀报任务的完成情况。
“对了,属下按指挥使的名单去派发银钱的时候,发现了这枚风铃花古玉坠子,用了大半钱银赎回来了。”
谢谨行看着飞鹰手里那枚熟悉的坠子,漆眸蓦地发沉,手里的茶盖也停止了拨沫。
第82章
谢珥把以前谢谨行送的生辰礼坠子, 换了一堆人出火坑,还给人安排善后。
最后又把那张从谢谨行那儿要来的五十两银票,都给了莺儿的嫡母维持一大家子。
嫡母得了银票后, 眼睛变红,手指逐渐收紧, 执意要给莺儿磕几个头, 有了这些钱银,至少后面年幼的庶出子女以及老夫人都不用挨饿了。
“母亲这回代替这个家...代替大人谢谢你!”
嫡母虽然时时刻刻臭骂她那个穷酸认死理的爹,但其实心中还是钦佩他的。
莺儿吓坏了, “母亲不要如此!莺儿也没做什么, 受不起的,这是姑娘的钱, 母亲要谢就谢姑娘吧...”
然后莺儿的嫡母又感激不尽, 执意要给谢珥磕头道谢,莺儿扶着她,想替她磕头,结果母女二人谁也挣不过谁, 硬是要争着给谢珥磕这个头。
谢珥蹲了下来, 笑道:“莺儿她爹是个清官, 造福百姓的人, 他的家人都该被好好善待, 你们都不许磕, 谁磕我我就回磕给她!”
莺儿和嫡母都懵了,憨笑着扶持起来,但对谢珥的感激之意溢于言表。
至于用坠子换来的那堆人, 由于都是势弱被家里卖掉的, 谢珥也不打算让她们继续回自己家了, 就在张氏布坊后面成立了一个新的布坊,把她们统统安排到这,帮忙织布卖钱,但凡她们所创造的盈利,张家人一分不取,直接全捐到边境军防军备那。
谢珥虽然同情怜悯,但绝不想养一群唯唯诺诺毫无主见的蛀米大虫,于是道:
“你们当中,有谁若是想回家的,可跟我说,我随时送她回去,但若是想跟着我,那么——”
“以后,你们都是替谢掌印赚钱的人,得努力工作,不想努力的人就要被赶走,谁织的布捐的钱多,谁就是这个布坊的大掌柜!当掌柜的可以获得铺子总盈利二成的银子当分红,当然,当不成掌柜的,还有生产总管、材料仓储总管之类的...”
谢珥在努力给女工们画着大饼,承诺着她们将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赚更多钱,过更好的生活,而她们所分剩的,才是捐献到边境前线的,而她,只作为统筹监管,绝不分取铺里一分一毫。
刚被从青楼救下的女工们听了,起先有些将信将疑,她们中有一个替贪墨者背了罪被贬的罪臣之女,陆柳芳,她在这段时日,被以前受过自家恩惠的亲戚无情踢出门,一次又一次被人当球踢,原本已对这世情绝望,打算任由这身血肉埋进淤泥烂掉就算。
难得一次被人从淤泥里强拉出来,她看着眼前这位才刚及笄,眼神温柔坚定的少女,内心有种强烈的预感,她觉得这姑娘不是外表看到的那般柔弱,她从她眼神里看到了一阵风,一阵足以叫枯树生花、草木绝处缝生的风。
她认为自己还能再赌一次。
她大声地站出来道:“好!姑娘说的,柳芳都记住了,定会好好经营这谢氏布坊,创下营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