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答应过你什么,我只是跟你说,他的地下宫殿与我无关,我不会碰那些。”
“那你为什么还?”姑娘睁大眼睛,满溢而出的失望和不可置信,“为什么骗我?”
谢谨行淋着雨,一灰一蓝的眸子同时结满尘灰般,冷雨像片刃划过皮肤,冷得透骨。
“我没骗你。地下宫殿我确实没碰过。”
“没骗我那...”谢珥喉咙哽住,上辈子和这辈子,有个长公主外祖母,她小时候所受的教育就是行事依德,上辈子谢珥一开始之所以厌恶谢谨行,就是因为他出身低处行事不择手段,将维持天下安定安稳的道德碾于脚下,做出许多与她三观没法符合的事情。
“你有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谢珥本来满心以为这辈子兄长经过自己努力,已经掰回到正途上,眼看着前途大好,考上科举日后就是明官了,那么,是她想法太天真了吗?
谢谨行没来得及说话,因为翠枝等婢仆已经在拐角处看见主子,走过来了。
“县主,宫门快下钥,我们得赶紧回去了。”翠枝走过来,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那我们走吧。哥哥,我改天再看你,你努力复习。再见。”
谢珥此时也是心乱如麻,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谨行,便随翠枝进了车子,离去。
长街看不到尾的尽头,车队消失在茫茫雨帘中。
谢谨行垂着脸,等车队消失了许久,才轻轻吐出两字,“没...有?”
他嗤了一声,缓缓笑开。
他没有害那妇人的家人,并不是他要拿钱去诱惑那妇人的儿子儿媳,也不是他强迫她儿子去赌博吸食寒食散,更不是他逼他们卖儿卖媳的,他只是站在一边,帮王爷挡了她儿子劈来的那一刀,顺便制服了他而已。
可伤天害理吗...到底什么样的事,才堪称伤天害理呢?把他生下来算不算伤天害理?轮番欺负和折磨一个弱小无辜孩童算不算伤天害理?给了他生的机会,又无情教会他世间险恶,让他生不如死的人,又算不算伤天害理?
沈言之驱着马车从这无人的长街路过,他一身伟光,衣衫洁净干燥一尘不染,不管何时看他,都以高人一等的清脱姿态,将他碾压得体无完肤。
他在他身旁停下马车,垂眼看着一身泥泞和狼狈的谢谨行,给他递来一方帕子。
圣人的姿态却突然显得丑陋卑鄙起来:“尔尔她心地善良,自幼连蚂蚁都舍不得碾死一只,像你这样的人,会成为她的噩梦的。”
“你,还是离她远点吧。”
第37章
谢珥躲在自己寝宫一连翻了几天的书, 都替自己解不了惑。
长公主来她宫中看她,见她居然开始翻起佛经,不免好笑道:“本宫的尔尔有烦心事困扰吗?本宫来猜猜你的心事?”
谢珥抬头看见外祖母, 想起谢月菀的事还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说,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是关于你庶兄的是吗?”
“姥姥怎么知道?”谢珥一听, 立马抬起头。
“因为这事外边已经闹开了呀, ”长公主笑了笑,“本宫那位不成才的弟弟,最近轮番被弹劾, 有人要求彻查城外青楼, 可隔天,那人外出就被马车碾压, 死于非命。你庶兄被传是他的走狗, 在帮他做事,更是异瞳者,于朝廷有害,要求让礼部取消他这次乡试考试资格。”
“取消资格?!!”谢珥愣了愣, 随后说话开始结巴:“那...那已经取消了吗?瑞亲王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姥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长公主近来也被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 朝政之事向来错综复杂, 她也不打算向谢珥透漏太多事, 只是打算同她聊聊天, 开解一下自己的小孙女, 顺便放轻松,看看自己能不能从中找到处理这事的好法子。
“有些人,本宫是明知道他是毒瘤, 却铲除不得, 因为一旦铲除, 最坏的局面反倒更快的来临,那还不如当个糊涂的执政者,得过且过,适当护短用自己的权势摆平一切。”
长公主一语双关道。
“至于谨行那边,姥姥听尔尔的,你想不想你庶兄被取消资格?一句话的事,剩下的,姥姥来办。”长公主微笑地望向她道。
谢珥沉默了一会,这是谢珥第一次听长公主说这样的话,在她的记忆中,外祖母对她的教育永远是非黑白分明,心存家国大义,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公然说出那样不公平和偏私的话。
不过,现在她有点明白外祖母的苦衷了。
“姥姥,当你犹豫自己的做法,会不会自私害了别人,可若你不这样做,最后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坏时,你会如何选择?”
长公主笑了笑:“如果是本宫的话,既然结果都有可能是坏,那遵从内心所想的去做就好了。”
“如果做了以后也会内疚呢?”
“那不做,是不是就不内疚了?”
“如果他骗了你呢?”
“那就看他是为何目的而骗的,出发点是什么。”
谢珥低头想了想,突然醍醐灌顶:“是的,姥姥,我差点就忘记自己初衷了。”
“姥姥,我希望哥哥不要被取消考试资格,双眼异瞳怎么了,古代尧舜相传也是异瞳者,至于王府这份差事,我会想办法让哥哥请辞的。”
长公主看了看她,心中也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