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知白驰只是连汤带面疙瘩吃了个干净,最后一抹嘴,摇了摇头,很是没意思的样子,什么也没说。
李振也只是闷笑,笑到最后脸都憋红了。
白驰初到神谷关,李振还是蒙大将军副将手下的一个大头兵,当初就是他随同副将一起接待了她,还给人弄到了将军府当女主人供起来了。闹了不少笑话。
这些人现在议论的,也是他们曾经说过的,当初只觉得聊的开心,还一惊一乍的,将白驰当成个新鲜。她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还能衍生出各种谣言。
后来,几年相处下来,蒙她搭救,被她收入麾下,渐渐成了家人。换了立场、心肠,再有人背后议论她,李振除了为了当初的自己感到羞愧便是无法遏制的愤怒,甚至与人大打出手。
白驰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过耳不过心。起初李振还当她是假装坚强,实则内心早就千疮百孔,总之按照话本子的思路脑补了各样苦情戏码。后来发现,真不是。
她是真不在意。但凡要是真触动她了,她就一脚踹过去了,绝不留情。
像什么心胸开阔,不斤斤计较,都不是。
狗朝你“汪汪汪”,你也“汪汪汪”回去吗?
当然是,惹毛了,直接炖狗肉吃,哪那么多戏!
白驰烘火烘的舒服,眯着眼睛就想打盹,这里很舒服,反正宫宴不开席,她是不打算出去了。
小黄门在边上伺候着端茶倒水,这抱厦的布置本就是为将军准备的,他一直守在这,之前将军一直没来,他看着烧旺的碳,心里感到可惜,又腹中饥饿,一时没忍住,偷偷将自己的小锅具搬来了,打算弄些吃的填肚子,谁知就这么巧。
以前窦素当值的时候,脾气大,动不动就责罚下等宫婢,宫人们都怕他。
白驰凶名在外,小黄门只当自己落在她手上,也要死了。看她毫不嫌弃的吃自己做的面疙瘩,态度和气,吃过东西后,懒洋洋的靠在火炉旁取暖,莫名就让他想起了自己的阿姐。
他几岁就被父母卖进了宫里,早已记不清阿姐的长相,但阿姐待他的温暖永远刻在了他的心里,他不由得就对白驰生出了亲近之意。偷偷看她,脑子里模糊的阿姐的样子渐渐有了清晰的面孔。
白驰知道小黄门在偷看她,心里并未多想。作为大周唯一的女将军,她走到哪儿都是一只身上挂着彩旗的猴,谁人都想来瞧个新鲜,她早就习惯了。
就在她要睡不睡之际,外头忽然传出吵闹声。
李振是有些生气的,将军的睡眠不好他一直知道,好不容易想打个盹,这些人真是太讨人嫌了,比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还烦人。
白驰隐约听到女孩子的声音还有老妇的斥骂声,她静静听了片刻,起身走了出去。
雪地里站着一个老嬷嬷,都是做奶奶年岁的人了,叉着腰拉着脸,一叠声的质问。在她面前跌坐在地上的俩个女孩,其中一个大概有十一二岁,装扮精致美丽,眉心还点了一点红,只是脸色憔悴难看,蹙着眉咬着唇,像是病了。
另一个做丫鬟打扮,看上去还不到十岁,紧紧搂着少女,声音不大,满脸写着恐惧,都快哭了,只一直重复,“我家小姐不舒服,我们不是坏人。”
却对嬷嬷质问她是哪家小姐又是从哪里钻进来的闭口不言。
李振等人站在边上,一身银甲,手执钢刀,大概是太过吓人,丫鬟哇得一声就哭了。
嬷嬷更是洋洋得意,心里明明知道这小姑娘应是无辜无害,只因抓了她的错处,便无限放大,恨不能将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踩在脚底下折辱。到底是怎样的心态才让她生出了这样一副心肠呢?
白驰无声的叹了口气。
李振看见她,回转身行礼,其余将士尽皆行礼。
嬷嬷急不可耐的想告状,才张了个嘴,白驰挥挥手:“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嬷嬷心有不甘,却又不敢造次,只不情不愿的离开了。白驰又让守卫在侧的李振等人走开,只剩下她一人,她这才蹲过去,问,“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少女咬着唇,嘴都白了。丫鬟扁了扁嘴,又想哭。
白驰摇摇头,“算啦,我送你们回你家人那。”她正要起身,忽而听到一声克制不住的“扑”,声音被压抑的婉转,还拖了长调,紧接着一股异味溢出。
白驰默了默。
少女整张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蟹,埋进丫鬟怀里再不愿露头。
“可是肚子不舒服,想出恭?”白驰问。
少女已没了脸面,闷闷的“嗯”了声,看来真是走投无路了。
白驰叫来小黄门,问哪里可以出恭,亲自将少女送过去,守在外头。
等少女出来,净了手,再看到白驰,面上红彤彤的,仍是害羞不敢直视人,却没了方才的拧巴痛苦。
白驰说:“吃喝拉撒人之常情,没什么好丢人的。像是刚才那样无头苍蝇一样在皇宫乱跑乱撞才危险。问你们又不答,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少女朝她行礼,羞愧不已。嗓音轻柔颇为动听,“将军教训的是,是小女不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