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多的事并不是说你想怎样就怎样,你要平静,偏有人无风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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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白驰还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两扇门忽地打开,紧接着窗子也悉数被撑起,一片亮堂。
以往是从来没有过的。
刘嬷嬷立在门口,指挥下人将她从床上挖了起来,梳妆打扮。监督她用早膳,又半推半拉搀她外出散步。
活动够了,又请去一处开阔的亭子,悠悠琴音传来,隔着一道薄纱,公主正在抚琴。
白驰耐着性子等她结束。
一曲终了,公主说:“还有数月,你便要生产了,本宫知你年轻,不会照顾孩子,特意给你挑了四名嬷嬷,八个丫头。等你生了孩子就交给她们来养,不用你操半分心。”
话落,有十二人自角落站了出来,前后站了三排。这些人无一不整洁干净,气质面貌温和。
众人面朝公主齐齐下拜,又朝白驰行了一礼。
刘嬷嬷站在首位,赫然在列。
她笑得甚是开心,说:“另有六名奶妈妈扔在挑选中,只待少夫人生产立刻接入府来。”
白驰不甚在意,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公主却像是很想知道她的反应,问:“白氏,你可有什么话说?”
白驰:“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
一拳打在棉花上,叫人心口堵得慌。昨晚她抢她儿子,今日她原是想回敬一招,好叫她明白自己当时的感受。
公主转过脸亲切的对刘嬷嬷说:“本来是接您来养老的,又得麻烦您替我照顾儿媳,受累了。”
刘嬷嬷喜不自禁,又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热泪:“公主,您这样说可折煞老奴啦!老奴求之不得呀。您就放心将少夫人交予老奴照顾,等再过几个月,老奴一定给您一个又白又胖的大孙子。”
白驰垂着眉眼,一脸冷漠,倒像是要睡着了。
琴姑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一脸忧色。
回去的路上,刘嬷嬷热切的说:“少夫人,您要多听着点劝,老奴不会害您。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你且忍忍,咱们做女人的,活这一辈子,还不是为了男人孩子。”
之前是没有公主口谕,刘嬷嬷虽有看不惯,却不敢施为,只抓住铃兰含沙射影。现在有令在身,那就全然不同了。
等回了静心苑,新来的嬷嬷大丫鬟连同原本院内的人口分成几排站开。刘嬷嬷端着架自开始训话,训了足有一炷香。
香如用胳膊肘碰了碰铃兰。后者眼珠子转了转,没动弹。香如觉得没劲,翻了个白眼。
刘嬷嬷训完人,看向南屋,走了过去,推开门。一眼看到白驰又懒懒散散的斜靠在塌上。不等嬷嬷吩咐,只一个眼神,左右已将白驰拉扯着坐正。
“少夫人,您这个姿势对胎儿不好。”
随后,随行的人退后,关了房门,独留了她二人。
刘嬷嬷先行了一礼,告了回罪。抬起头时不复先前的亲切,板着脸说:“少夫人,下面的话可能会叫您不痛快,却也是老奴的一片真心,忠言逆耳利于行,老奴说的做的若是有过分之处,也是为了您好,为了您肚子里的哥儿好。国公仁爱,公主心慈,小公爷也是好性儿,您能入得咱们府来,说句不客气的话,真是您前世修来的福气,时运赶上了。可人这一辈子,福气总是有限的,咱不能因为这一次的运气就以为福气不会散。须知这往后的福气还是要靠您个人修行呐。
“老奴知道,少夫人是军户出身,娘家是岷州人。那等穷乡僻壤,要说学识教养,同咱们平京的贵女差着十万八千里也不是虚话。不过您也不要妄自菲薄自轻自贱,只要诚心向学,老奴也定会给您找最好的师父倾囊相授。您现在怀着身子,这事不着急。公主也说了,等您生产后,再一一给你安排下去。
“公主心疼你,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免了你的规矩课业,那是她作为婆婆的慈爱。可您心里要明白,您一无娘家做仪仗,二无身份地位。你一介孤女,公主凭什么心疼你?还不是因为您肚子里的孩子。
“因为孩子,你就能为所欲为?就能尊卑不分坏了规矩?白氏!”
她忽然大声呵斥起来,只因白驰并未因她的话感到羞愧害怕,反而皱起了眉头,一只手点在桌子上,不耐烦的敲了起来。
“古往今来,做儿媳的孝敬姑舅服侍郎婿那是天经地义!你别以为平京是你生长的穷乡僻壤,尊卑不分,长幼无序!我听说你让郎婿给你端茶做饭?你还让郎婿给你捏肩捶腿补衣提鞋?啊!你干什么?啊!”
屋内屋外都被惊到了,紧接着屋内传来一叠声的响动。片刻后,房门大开。
院内仆从无不站住,神色各异,齐刷刷看来。
白驰立在门口,众人以为她一定是满脸怒容,没想到却是一张极淡然的脸,耷拉着眼皮子,两边扫一眼,似乎还不确定走那个方向。而后随便择了一条路,头也不回的走了。
铃兰追了她一段路,不多久,跟丢了。
再看屋内,刘嬷嬷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众人都以为她被打了,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扶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