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餐桌上,则静悄悄地摆着一块腕表——他的那块星空百达翡丽。
腕表下压着张字条,小姑娘的字迹清秀工整:傅先生,记得吃早餐。腕表太贵重,我不能收,还给您啦。
傅临泉攥着这张纸,凝视良久,不禁抿唇露出一个笑容。
他伸手触了触额头,似乎,烧已经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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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的另一侧,温璇正和宋春宁匆匆忙忙地托运行李。
宋春宁裹得厚实,一上飞机就把外套围巾都脱了。温璇帮她整理衣服,嗅到围巾上陌生的香水味,好奇道:“这是什么味道?”
宋春宁拿过来闻了闻,说:“爱马仕大地,被用烂了的男香,估计是在那位靳先生车里放了一夜染上的。”
温璇有一点洁癖,被这味道刺激到,打了个喷嚏,把围巾折好还给她,“那回去得好好洗洗。怎么今天不换条戴呀?”
“其他的都被我打包到行李里了,刚好这条在眼前,就用了呗。”宋春宁无所谓地说,“北城冬天这么冷,不戴围巾我得冻死啦。”
从北到南,回林城的路程足有快两千公里,可现代交通这样迅速,温璇只是沉沉补了个觉的功夫,飞机就要降落了。
机场外,宋春宁的父母早早地便侯在了那儿。他们见了温璇也极为热情,知道她母亲在国外,便邀请她去家里住。
温璇也没拒绝,她和宋春宁本就是发小,两家家境相仿,一起长到大,她也没少去宋家住过。而且疗养院那边外婆的手续还没办好,也得几天后才能去接外婆回家。
宋家热热闹闹的,一派即将过年的喜庆氛围。宋春宁和温璇一样都是家里独女,和温华对温璇的严格不同,宋春宁从小就是蜜罐子里泡大的。她一回家,父母长辈们纷纷嘘寒问暖,说在学校学得这么累,可得好好歇歇。
温璇也跟着沾光,进了宋家还没多久,已经吃了两顿正餐前的点心。宋春宁的爷爷奶奶拉着她的手塞了一大把糖,还慷慨地把正播着家长里短剧的大电视让给她,说就当自己家,想看什么自己调。
每次来宋家,温璇都会错觉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天堂。
宋春宁也喜欢和她一起住,问她要不要干脆把外婆接到宋家来,两家人一起过春节。
“阿姨人在国外,你一个人照顾外婆太辛苦了,我们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呀。”
宋母也觉得这个提议好:“璇璇呀,你父亲走得早,母亲又不在身边,还是来我们家过年吧。”
纵使有这么多的好意,温璇也很沉迷于宋家的温柔乡,但最后还是拒绝了。
外婆不仅是生理问题,心理问题也很严重。她之前一直有和疗养院的医生联系,他们说外婆很怕见外人,连熟悉的护工请假那几天,她都不愿和新的护工接触。
宋家虽然很温暖,但温璇担心会让外婆受到刺激。
于是在和宋春宁黏黏糊糊了几天后,温璇还是回到了林城自己的家,收拾房子,准备接外婆回来。
温家以前的老宅在偏远的老城区,现在住的房子是温华赚了钱后新买的,在林城市中心一个挺雅致的小区,大平层,装修是那种极简的现代风格。虽然大,却看起来空空荡荡的。
她花钱请了个家政清洁阿姨,和阿姨一起把大半年没人住的房子给打扫干净。林城的冬天也有一段低温期,且南方没有暖气,温璇调试好房间的空调,又添置了几床新被褥,这才出发去疗养院接外婆。
温璇路上买了一束康乃馨,想用些鲜艳的色彩让外婆高兴些,然而到了疗养院后,她才发现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老人家老得太快了。
外婆瘦得可怜,像是只剩一副枯干的骨架支撑身体,头发全白了,脸上的肉沉沉吊着。她眼神空洞,见了温璇才有了些神采,可又很快黯淡下去。
温璇带来的花,老人也没看一眼,就随手丢在了轮椅扶手上。
温璇上一次见外婆,还是温华出国前,在疗养院,外婆还会对她笑,说乖崽好好上学。
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她难得生气,把医生拉到房间外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间疗养院是温华花大价钱办理的入住,医生护工都很专业,立马安抚温璇,平息她的怒火,并将外婆病房内的监控给她看,证明他们十分负责,不可能虐待老人。
温璇看着录像中逐渐消瘦的外婆,眼泪掉下来,问:“那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叹气,说:“所以我们才请您带老人回家住一段时间。老人这半年来情况越来越糟糕,我们哄着才勉强吃东西,一直喃喃着说要回家,声音很小,我们一听清就和您母亲联系了。”
“我们能给老人全方位的照顾,但家人的陪伴永远是最重要的。其实,您今天来,老人家的精气神已经比前两天好多了。”
温璇擦干眼泪,点头:“谢谢医生,我知道了。”
她回头看向病房内的外婆,外婆低垂着头,苍老的手指颤抖着,正摆弄那几朵康乃馨。
“外婆,你的乖崽回来了。”温璇回到外婆身边,蹲着仰头说,“我们回家。”
外婆点点头,手也不那么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