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你哪里学来的这么油腻的敬酒词。”缪漾扶住额,“看我的!”
说着,他站起身,对祝绯绯道:“绯姐,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一声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来。
隔壁桌,顾瑾宴正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被一桌子的墨镜男虎视眈眈地围观,缪漾的语速逐渐变缓,没说几个字就悻悻地坐下了。
惹得应文隆一通嘲笑。
祝绯绯头都没转,呛声道:“我们班聚会,你们八班过来干嘛?有病?”
顾瑾宴黑着脸道:“我们刚好也选这里吃饭,有问题吗?有本事你让老板把我们赶出去。”
……好重的火.药味。
缪漾喝了口雪碧,只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孔一彬温温吞吞道:“雪碧不太够吧,要不要上点真家伙驱寒?”
“白酒太贵,不准点!”应文隆立刻跳起来了。
这可是他在请客,别太放肆了!
祝绯绯更简单直接:“难喝,不喝。”
顾瑾宴一拍桌子,跟她唱反调:“老板,给我们这桌来一箱白酒。”
老板无动于衷:“学生娃喝什么白酒,不准喝。”
顾瑾宴:……
这家破店他再也不会来了!
*
祝水雯掬起一捧水,淋在脸上。
细密的水珠沾在睫毛上,宛如点点的装饰钻石,折射出亮晶晶的色泽。
……没有办法再维持“若无其事”的状态了。
在缪漾提及应文隆的“收尾”时,她竭力维持的表面平静,便如被水流冲垮的砂砾城堡一般消散了个干净。
兴许是得了灵感,除却“英格兰的使臣姗姗来迟,和其他人一起将哈姆雷特的尸体搬到了王位上”这些早早定好的旁白,还额外交代了国王和王后的结局。
那些话,即便现在想起来,都让祝水雯感觉羞耻异常。
「无论其他人怎么努力,也无法将两具尸体分开。」
「因此,他们将这对夫妻合葬在一起。」
「直到现在,风化的骷髅依然在棺椁中紧紧相拥,在这段不会醒来的长眠里,尽情地分享比死亡更长久的永恒。」
这个收尾,让祝水雯只想咆哮一句——
大龙哥,你是《巴黎圣母院》看多了吧!
她往微微发烫的脸颊上又泼了一捧水。
该回去了。
用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她转过身,却是浑身一颤。
“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刚来。”贺雪岐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自然道:“你出来太久了,他们让我过来看看情况。”
其实,倘若少女在洗脸时看一眼镜子,就会知道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但她没有。
因此,她只能一边心存疑虑地“喔喔”应着,一边脚步飞快地想从他身边走过去。
“祝同学。”
他冷不丁地喊她:“你不想问问吗,为什么我选择了那种方式……”
“我不想!”
她答得飞快。
在死寂一般的沉默后,她先磕磕巴巴道:“我知道你是想救场,没、没关系,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也……”
“可是我会。”
只一句话,就让她接下来的所有话,全说不出口了。
他在说什么?
——我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我会。
无法思考了,她宛如回到了舞台之上,只能被动地由着他摆布。
——小水,你们亲了吗?
——亲到没有啊!
其实没有。
只是借位而已。
但那么近的距离,连他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就像是真的在被紧紧拥抱着亲吻一样。
……借位而已。
咚。
少年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
她像见了猫的老鼠,惊吓地往后退一步。
她在害怕什么?
“我、我要回去了……”
“哈姆雷特用‘演戏’的手段,去试探他的叔父……”
贺雪岐语气平淡,说出了对少女来说堪称恐怖的句子。
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了——她的心中浮出这样强烈的预感。
“哈姆雷特找人演的戏,就是他想知道的‘事实’……”
祝水雯一个激灵,用更大的音量打断了他:“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总之我先走了!”
不要说下去了——!
会崩坏的,一切都会崩溃的,然后走向一个谁也无法预判的方向。
他喜欢的是姐姐,喜欢的是“祝同学”。
——跟她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慌乱中,她差点把自己绊倒。
在像兔子一样一溜烟蹿得老远以前,她听到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一直以来,我都只喊一个人‘祝同学’。”
那是……有些落寞的,充满寂寥的声音。
*
“没事吗?”祝绯绯问了她一句。
“我没事。”她机械地回着,机械地笑着,再机械地挽着姐姐的手,和其他人说着再见。
她的大脑像是在刻意回避任何跟他有关的事,回到家后,她居然一次也没有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