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此时,甘露殿内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大殿的门突然被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道朱门,只见康王世子缓缓从门里走出,身后还跟着一队簇拥着他的金吾卫军士。
除了徐太后一党的人外,所有人都心里一凉,连朱友丞都控制不住干咳了两声。
玘哥儿站在高处,照本宣科地把他和徐太后商量好的说辞再念了一遍。
当念到“应以先帝大皇子为继”时,本应有宫人将大皇子抱来,可众人久等大皇子不来,徐太后微蹙了眉,心想可能是孙儿没来得及搜寻到大皇子,一些小瑕疵可不能耽搁了大事。
她向尚书令孙启亨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立刻站出来陈情道:“世子容禀,大皇子虽是先帝血脉,然年岁尚小,江山社稷不是玩笑,岂可交于幼子手上游戏。若论天家血脉,世子贵为前太子之子,追本溯源乃是宗族嫡支,由您继位才符合礼法,我等臣工恳请世子救黎民苍生于危难,即日登基为帝,匡扶社稷。”
玘哥儿颤抖着嘴唇再三推辞,孙启亨契而不舍地再三跪求,他想着戏已经做足,康王世子这回该答应了吧。正当孙启亨幻想着太后许诺的种种好处时,甘露殿内又走出来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朕从不知,孙大人有如斯口才。”
李裕锡大步踏来,看到了徐太后惊讶到犯了心悸的惨白脸色,看见了以孙启亨为首的一众党员吓得魂飞魄散的丑样,也看到了朱友丞等忠君之臣喜极而泣的样子。
“你…你怎么…”徐太后跌坐在凤驾上,指着李裕锡说不出话来。
李裕锡冷哼:“母后想说什么?想说朕怎么活得好好的,没一剑死在自己侄儿手中。”
听到这话玘哥儿跪倒在地,求饶道:“一切都是太后逼迫于我,侄儿已按照皇叔的指令行事,皇叔说过会饶我一命的!”
李裕锡笑得更大声了:“母后,你看,这就是你精心策划想推上来的白眼狼,你为了他与瑞王合谋逼宫,又反水将瑞王杀害,到头来可曾想过你的好孙儿也会背叛你?”
徐太后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苟延残喘地说:“呵呵呵,陛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怪我棋差一招,才会落入你手。不过你以为只有本宫想杀了你吗?李裕锡啊李裕锡,论做皇帝,你或许算称职,但要论做丈夫,连枕边人都对你动了杀心,你…”
徐太后的话僵在了喉咙里,一柄卷了刃的寒戗正戳她胸口。
第68章 赏罚
是之前一直不见踪影的陈皇后, 只见她穿着中衣,浑身浴血走来,头上的发髻早就跑乱了,脚上的金缕鞋也丢了一只, 所有人都以为她在乱军围剿中难逃一死, 可她却活了下来。
李裕锡看着那柄寒戗, 突然想起他的这位皇后出身将门。
陈怡跌撞着走来,第一时间不是向李裕锡跪拜,而是走到徐太后的尸体旁, 一脚踩在徐太后肩上,右手猛得将寒戗抽出。鲜血又溅在陈怡的衣服上, 可她像是丝毫没有感觉, 用袖子擦了擦兵器,然后才转身跪在玉阶下。
“罪妇陈氏救驾来迟, 请陛下责罚。”
一国皇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弑杀婆母,怎么看都够废了陈怡的皇后之位。且她疯疯癫癫的样子,瞧着也很难说她神识正常。
众人都被陈怡这一套动作给惊呆了,玘哥儿更是吓得大哭起来。李裕锡被他哭得心烦, 命人将康王世子拖下去。
眼下的烂摊子该怎么收场?即便李裕锡原先早有计划,现在也被陈怡这神来一笔给搅乱了。瑞王系、徐太后系自然要清查, 但迎合孙启亨的大臣中也不乏有些不曾参与谋逆, 纯属墙头草的人。这些人虽然恶心, 却不好一概下狱,需得从中分辨出来,小惩大戒即可。
再有陈怡……她与徐太后同谋, 又是她亲自放逆党入宫,本应该一起拿下, 可陈怡却跪地请求李裕锡听她一言再定罪,李裕锡神情复杂的看着陈怡,最终还是想听听她还想说些什么?
甘露殿里,其余人等全被叫退,陈怡双手双脚被绑坐在椅子上。
李裕锡隔着案几坐在她对面,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陈怡前一秒还在哭,后一秒又大笑起来,在椅子上挣扎着,想再靠近李裕锡一点。
李裕锡皱眉:“还没闹够吗?你要是没话说,朕这就送你下昭狱。”
陈怡听了渐渐冷静下来,沉默片刻后,低着头说:“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陛下是否会因我牵连陈家。”
李裕锡转动着手上的玉串儿:“你说呢?朕还当你有什么好说的,原来是想为陈家求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难道你想杀朕的时候,没想过事败会祸及陈家吗?”
陈怡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一切罪孽都在我身上,与陈家无关,我父兄根本不知道我的计划,他们要是知道,也一定会阻止我这么做,他们是无辜的。”
李裕锡有些不耐烦了:“他们能有今日死去的士兵和宫人无辜?陈怡你莫要再说了,事已成定局,朕不可能为你修改律法对陈家网开一面。”
“那要是…我和陛下做个交易呢?”陈怡抬起头:“我犯下大错,自知难逃一死,我自愿以死谢罪。但我不能带着污名去死,我要陛下为我脱罪,无论是谋逆之罪,还是杀害太后之罪,陛下都得为我想个托词洗清罪责。”